二姐生来就柔柔弱弱,多愁善感。二姐不喜欢热闹,可二姐偏偏喜欢听戏,戏听多了,二姐也跟着唱,没人的时候,二姐也偷偷学着理一下“云鬓”,摔几下“水袖”,亮一亮身段。总之,二姐学得有模有样,做梦都向往着梨园舞台的伶人生活。
每年三月三,春风正暖,也是赶庙会,搭台唱大戏的日子,村里请了剧团来唱大戏,二姐一场不落,每一场都看得完完整整。《白蛇传》中许仙听从法海让白素贞饮下雄黄酒一折,气得二姐在台下咬牙切齿;《西厢记》中崔莺莺夜会张生一折,又看得二姐脸色绯红,眉目含情。后来,人们看戏都偷偷瞟二姐,说二姐入戏太深。
二姐真入了戏,暗恋了舞台上演许仙、张生的那个“书生”。
五天的场次眼看到期了,剧团的团长却没有找到下一个演出的台口,一大班子40多号人呢,没演出,吃喝都是问题,团长就和村支书商量,戏一直唱到找着下一个台口,钱不用出,管饭就行。支书也是戏迷,就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唱“书生”的那个小生,叫李云吾,长得白白净净,每天早起都要到村外的麦田“咦——咦——呀——呀”吊嗓子,二姐就提上竹篮子假意去挖猪草,装作是不经意地与李云吾偶遇。这样一来二去,二姐就和李云吾熟悉了。很快,情窦初开的二姐就堕入了恋情。戏一直在村里唱了半个多月,才找着了台口,就在拆台的当晚,二姐也偷偷收拾行囊,跟着李云吾去唱戏了。
三伯得知女儿跟着戏班走了,骂了声:“娘的,丢人。”就和二伯还有几个本家的哥哥,硬是追着剧团,找到了李云吾,把二姐拽了回来。
二姐从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是待在屋里咦咦呀呀地唱戏。转眼二姐二十四岁了,都没有人上门提亲。大龄的二姐,成了三伯的心病。后来邻村一个在白事班吹唢呐的叫大旺的青年,也是大龄,找上门来提亲,三伯长长叹了口气,就把二姐嫁给了大旺。
这大旺吹唢呐,吹得用心,十里八村的丧事,都被他低回婉转的哀乐吹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吹出了名气的大旺就自己组了团队,走村串巷服务丧事,二姐也就派上了用场,先是跟着敲敲梆子、打打锣,后来二姐就吊吊嗓子,和着戏乐唱唱戏,二姐一唱就有了神采。
三伯听说二姐唱戏的事,气得浑身哆嗦:“娘家门口来唱戏,一家人的老脸都让她给败光了。”就和二姐一家断了来往。
转眼十多年过去了,二姐的生意越做越大,在县城成立了礼仪公司,专事红白喜事和开业庆典。二姐的日子过得红红火火,三伯却始终和二姐一家不远不近,处得冷冷清清。
这天,三伯正在门口吃早饭,吃着吃着就感觉胸口喘不过气来,还没来得及呼叫,就神志不清地躺倒了地上。两个儿媳妇一下子乱作一团。
三伯入院急救,医生说心血管堵塞,得安装支架,要缴五万元的押金,大媳妇和二媳都支支吾吾不表态,说老大、老三都在外边打工,一年挣不了几个钱。二姐二话没说,就把押金给付了,二姐一家轮流陪护着三伯。到了三伯出院,被二姐接到家中休养,三伯才慢慢地化开了心结。
“唉,还是有文化好。”三伯由衷感慨道。
作者:呼庆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