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有一辆三轮车,驾驶座后面是可以载人的车厢,里面有长椅；车身漆红,车顶上还盖了张周围剪了半圆花边的绿篷布。每天清早,外公总会准时挎着一个军绿色的包,戴一顶草编的渔夫帽,随身听放在车篮子里,伴随着一首《外婆的澎湖湾》,慢悠悠骑着三轮车朝早市驶去。外公是去给我们买那新鲜味美的咸水花生、香脆可口的纸皮核桃,还有又香又脆的红苹果。
三轮车是外公自己买的。他说,有了车,出门买东西就可以不那么困难,还能带着腿脚不便的外婆到处转悠了。车子开回来的那天,外公开心得像个得到了心爱玩具的孩子,拿着抹布把车子上上下下擦了好几遍,见人就笑意盈盈地招呼人家来看他的宝贝新车。
三轮车被外公停在院子里。过节忙碌时,三轮车就成了家里最佳的帮手,大人们骑车出门,一次就能带回来所有需要的食材。空闲的时候,三轮车就是我们小孩子最有趣的娱乐设施,一人坐在前“开车”,剩下的就挤在后面车厢的椅子上,叽叽喳喳地谈论一些天马行空的话题。又或是将玩具搬进三轮车里,一小片空间也能让我们在里面玩得不亦乐乎。
我们经常在前屋打闹的四个孩子,只要一听见外公的叫声,就会迅速放下手中的玩具,像小麻雀一样穿过房屋朝后院飞奔而去。外公就坐在三轮车上,招手让我们赶紧上车。我和表姐坐在座椅两边,妹妹和表妹坐在我们俩人中间,这是我们固定的位置。四个小孩像是和三轮车做好了约定,要保证自己坐得安全又舒心。
有一次,我坐在妈妈的电动车上外出,想着回去后要和伙伴们玩些什么游戏。电动车经过红绿灯转角的时候,我突然听到有人在喊我的小名,寻声望去,只见红绿灯的安全区域停着一辆红色的小三轮车,喊我的正是头戴草编帽、肩挎军绿包的外公。“快上车,我们一起出去玩。”外公向我招手,坐在车后的表姐和表妹也向我招手。我让妈妈停到路边,兴奋地跳下车,带着妹妹挤上那辆小三轮车。
我们的路线只有一条——外公会先去路边的小报亭里买一份当天的报纸,再给我们四个小孩挑上几根不同口味的棒棒糖。
小三轮车继续向前行驶。路的两边是郁郁葱葱的大树,树枝交叉,形成一条绿荫大道。叶子绿得浓,长得密,阳光透过缝隙,稀稀散散地洒在不太平整的水泥路上。但外公总能把车骑得又平又稳,一路上我们都没有感觉颠簸。三轮车一路走走停停,有时还能听见外公轻轻地哼一段《外婆的澎湖湾》。
步行街那里的精品店是我们几个孩子的天堂,店里有精美的发饰、可爱的玩具,还有幽默的漫画书。小商铺不大,但我们总要在里面转上好几圈,非要在各式各样的商品里买上一件最合心意的。我们在里面转,外公在外面看。我们看着小商品,外公看着我们。他就站在那辆红色的小三轮车旁,和蔼地笑着,偶尔给上一两句建议,说红色的发夹比蓝色的更好看。
如今,那辆红色的小三轮车早已在外公的院子里消失了,可我始终忘不掉那段欢乐的时光。
现在的步行街,路两边还是葱郁的大树,路却早已不像从前那般坑坑洼洼。一天,我走在路上,身边经过一辆红色的小三轮车,恍惚间好像又听到了孩子们嬉戏的笑声,还有那首悠扬的《外婆的澎湖湾》。
郭颖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