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越来越猛了,冻得人瑟瑟发抖。早晨,我跟儿子说,今晚我们煮火锅,一家人围炉夜话。
大儿子欣然赞同,并主动说去超市采购食材。小儿子不解地问,“妈妈,什么是围炉夜话啊?”我想了想说:“就是我们一家人围着火锅炉子煮东西吃,边吃边很开心地聊天。” 儿子高兴地说:“我也要吃火锅围炉夜话。”
我最喜欢的围炉夜话是:“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快下雪了,邀上一两个知己朋友,或是家人兄弟,围着一个红泥小火炉,小酌几杯,不管外面刮风下雪,寒风凛冽,冬夜漫漫,都是人间好时节。
儿时,冬天落雪下雨,最美好最温暖的时候,就是父亲出车回家,升起白炭炉子,煮火锅吃。我们一家人围在餐桌前,桌上放一个中间有烟囱烧白炭的火锅,白炭火很烈,火锅烧得“咕噜咕噜”翻滚,火锅内有腊肉煮豆腐皮,有粉条、小白菜,还有茼蒿、萝卜、芹菜、蒜苗。虽然只是一些普通的食物,却是难得的人间美味。那时候的白炭炉子是那种铝制的,下面有炉桥烧白炭,白炭火烧得很旺,不时地从烟囱里冲出火苗来。那白炭炉很高,很烫,满屋子白雾氤氲,香气四溢。我人小个子矮够不着,吃不到,而急痒痒。父亲望着我笑着站起来,歪着头,眯起眼,吹开上面飘着的层层雾气,伸长筷子夹起豆腐角、瘦腊肉和小白菜,一筷子一筷子夹放到我的碗里,我只顾埋头吃,吃得津津有味,直吃得满身冒汗,周身温暖。我们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哈兹哈兹”地吃着火锅,不时笑语盈盈。父亲会高兴地倒一杯谷酒,慢慢地喝,慢慢地吃,父亲总是最后收尾。
如今,父亲早已不在了,一家人能围坐一起围炉夜话,吃一顿团圆饭,竟成了一种奢侈的温暖。
冬天,我和哥哥相约多次,回乡下看母亲,就想陪着母亲一起围炉夜话。
冬天的乡村,万物萧条,只见几株柿子树,叶子全落光了,枝丫顶上吊着几颗孤零零的、红彤彤的柿子在寒风中打着灯笼。乡下雪下得大些,柿子树上竟还留有一点残雪,颇有禅意。白雪映衬着一点点红,显得格外耀眼温暖,也撩拨人的味蕾。
我跟母亲说:“不用麻烦炒菜,就升起炉子吧,我们围着炉子煮火锅吃。”
母亲知道我喜欢围炉吃饭,原来就早早去镇上买回了一个带钢化玻璃的圆桌火炉。炉子中间放一口大锅就可以煮各种火锅,旁边自带的圆桌可以放菜,暖暖的,还能保温。下面烧柴火,上面一个长长的带拐弯的大烟囱,把烟气全都导出窗外,炉门口还能烤火,特别好。这火炉子的发明人真的是太聪明了,肯定也是农村人,因为他太懂得农村人最喜欢围炉煮冬了。
母亲把大白菜、小白菜、萝卜、豆腐、蒜苗,还有一些瘦肉,统统丢进一锅煮。慢慢地煮,煮得“咕嘟咕嘟”地都乐开了花,煮得愉快地上下翻滚。厨房里飘着豆腐、白菜、萝卜的清香,我们一家人围着火炉拉着家常,炉子在慢慢地炖。那打霜后的白菜萝卜的清香甜口,与豆腐、瘦肉的味道在锅里交织缭绕,悱恻缠绵,相互交融,这才入了味。最后,母亲还打入几个鸡蛋,再撒上碧绿的葱花和提香灵魂的香菜,滋味那叫一个美!母亲炒了一个我们都喜欢吃的腌萝卜丁,我们一家人,围坐在火炉旁,抻长筷子,海底捞月,“哈兹哈兹”地大快朵颐,真的是一种久违的温暖!
围炉夜话,母亲是主。母亲就像那个火炉,围着母亲,我们就能周身温暖如春。
如今,我也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也是家里的主。
冬夜深深,一家人围炉夜话,笑语声声,其乐融融。看火锅里煮得“咕噜咕噜”冒泡,两个儿子正“哈兹哈兹”地大快朵颐,此时此刻,我觉得自己很温暖幸福。
围炉夜话有清欢,人生最美是亲情。
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