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多野菜中我最爱蕨。喜欢它一派无拘无束,奋勇直前的样子。春风一吹,就呼啦啦地往上长,举着小小的拳头,从山脚涌向山腰再冲到山顶,冲锋陷阵、攻占山头。采蕨是件很开心的事,蕨最怕寂寞,一般不单独生长,扒开草丛,就能看到三五成群,有时是长成一片,碧绿的身子里披着一层细细的绒毛,轻轻一拗就断了,一会儿就能拗一大把,让人很有成就感。
喜欢它特有的鲜、香、脆的味道。新鲜的蕨,可清炒,可凉拌,皆清脆爽口,非常好吃。清炒最简单,把蕨的拳头或叶绒摘掉,清洗几遍,切成二寸来长的节段,放进开水里焯分把钟,捞起来用清水冲洗,把那些粘汁和绒毛去掉,将切好的蒜末、姜丝、小米椒放热油里炒香,再将蕨倒进去一同爆炒,出锅时撒点葱花,一道清脆可口的时鲜小菜就大功告成了。若能再加上几片薄薄的腊肉同炒,清脆中有腊肉的浓香,那就更是美味佳肴了。因山山岭岭都是蕨,一时也吃不完,乡邻们就把焯过水,漂洗干净的蕨,放在阳光下晒几日,晒成蕨干,可收藏一年。想吃时,放开水里泡发,清炒的味道比新鲜的蕨多了份嚼劲。若与腊肉、东坡肉合蒸,更是香味浓郁、令人馋涎欲滴。
“中庭广寂寥,但见薇与蕨”。可见蕨生长之茂盛,生命力之顽强。在饥荒年代,小小的蕨,还作出了大贡献,救了很多老百姓的命。乡亲们到山上挖蕨根,捣成蕨粉,做成蕨糍粑吃,从而度过饥饿,保住性命,像蕨一样繁衍生息,顽强生长。
地耳
地耳,又称地皮子、地软儿,我们客家人还管它叫“雷公屎”,大概因它生在雷雨中,颜色褐黑,一堆堆,就像雷公屎,名字俗是俗点,但还挺形象。
地耳,可谓野菜中的珍品,它不像苦菜、蕨,一到春天便呼朋唤友,长得漫山遍地,它是可遇而不可求。有时,一场春雨下来,地耳会从山里潮湿的土地里、岩石边,悄悄地、探头探脑地冒出来,如大地翘起的耳朵,聆听春天的脚步。它娇嫩又小气,只要太阳出来一晒,原本水灵灵、嫩生生的地耳,立马干缩成一团,混着泥沙,已无法采捡了。
我小时候采过一次地耳,那份意外的惊喜,至今想起还心情激荡。记得那天雨刚停歇,放学后我书包一丢,就忙着去山上寻牛。放牛是我们小时候一项重要的任务,早上将牛赶到山上去放养,春天嫩草多,让它吃个够,傍晚再去找回来,牛晚上是要归栏的,不然怕走丢或被别人偷了去。沿着崎岖的羊肠小道,我认真查看牛在湿滑的山路上留下的脚印,还有吃草时留下的新鲜齿痕,来判别它朝哪个方向去了,牛在茅草丛中穿行,咀嚼草叶,一般会弄出很大的声响,我静听动静,感觉它到山坳上,便赶紧往前走。突然,我眼前一亮,只见一块大石头旁边,长着一簇簇黑黑的“雷公屎”,地上还有绿色的苔藓,我高兴坏了,赶紧将外衣脱下来,铺在地上,小心地采摘起来,感觉它如婴儿般娇嫩、湿滑、柔软。当晚,母亲将它洗净、热炒,并以蒜茸、尖椒、生姜、葱末佐之,真是滑脆爽口,鲜美无比。那味道至今想来,仍令我口舌生津,回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