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是一名乡村教师,三尺讲台三十载春秋,一根教鞭一辈子坚守。母亲以最美的姿态为乡村教育点亮一盏明灯,也为远行的儿女指引人生的方向。
童年的印象中,母亲戴着黑框眼镜,手持教鞭,腋下夹着教科书,不苟言笑,甚是严厉。
犹记小学三年级,母亲是我的数学老师,我的座位在教室中间过道边儿,非常显眼又顺手的位置。一次课前检查作业,我忐忑不安,低头不语,隐约感觉有一个身影缓缓走近。
“你的作业呢?”母亲用教鞭在我的课桌上轻轻点两下,这根竹鞭已磨得光滑发亮了。我仍旧不敢抬头,用力按着作业本,却还是不得不将它移到桌角。
“上节课开小差了?”母亲的声调突然抬高。“站起来!”在母亲的呵斥声中,教鞭落在课桌上发出一声脆响。教室里瞬间鸦雀无声,同学们都用惶恐和疑惑的眼神看着母亲。我颤巍巍地站起身子,慢慢地伸出右手。
“啪、啪、啪……”母亲的教鞭狠狠地挥了十下,我疼得泪珠子哗哗坠落,一滴滴润湿了空白的作业本。
放学后,我飞奔向太姥姥“告状”:一点作业没完成,母亲可以回家批评我,为何不留情面让我当众挨板子……太姥姥和蔼地笑着说:“傻丫头,方圆有道,公私分明,有些事就不能顾情面、讲人情!”似懂非懂中,我仍旧一脸委屈和无奈。
大学毕业之际,我同千名学子一起奔赴农村,成为一名资助农村义务教育的志愿者。当我走上三尺讲台即将成为一名中学教师时,母亲送我一根教鞭,“无规矩不成方圆、无五音难正六律,育人之责、正人正己。”母亲的言语变得温和细腻,眉宇之间俨然少了一分昔日的严厉。
2015年,母亲突然晕倒在三尺讲台上,她手中的教鞭从青翠的竹条变成了棕黄的干竹。它像我的母亲一样,岁月斑驳了流年,苍老了容颜。那天,我心慌不定地等在手术室外,当医生用铁盘将切除的肿瘤放在我面前时,我瞬间泪如泉涌。手术后,病床上的母亲低声呢喃:“腐肉不去、新肉不生,当管则管、不管则害。”这是母亲手执教鞭的感悟。
腐肉不去、新肉不生,严管有畏、厚爱有为。今天,当我成为一名纪检监察干部时才切身理解其中的深意,我也似乎明白了母亲当年在教室里对我不留情面的鞭打。
吃尽味道盐好,走遍天下娘好。母亲的爱,殚竭心力,她用瘦弱的肩膀为儿女们撑起避风的港湾;母亲的教鞭,严而有格,宽而有度,时刻教导我们要做纪律上的规矩人;母亲的教诲,指引迷途,唤醒游子,警醒新时代青年人无论走多远都不忘来时路。
曹玲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