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幼年开始,自己就喜食港饼。早年对港饼好味道的认定,多少年来一直在占据着自己舌头上原始的记忆。如有人随时问我什么点心最好吃,自己不加思索干脆地回答——港饼。
黄石港老街上自家的斜对门,就是一家生产港饼的资深作坊。近在咫尺常常传来港饼的香味,每日每时都在熏陶着自己的嗅觉。长期与港饼作坊为伍,又非常喜欢港饼烘烤出来的特殊香味,就成为了自己舌尖上一种顽固的味道。这也成为了一种自己的乡愁味道。
旧时黄石港小镇上生产的港饼,在市井一度被称为“芝麻饼”,也曾被称之为“甘肃饼”。据说,港饼的前身是从甘肃省传入的芝麻饼演变而来的。
黄石港饼,是采用精选小麦粉、黑芝麻、白芝麻、饴糖、蔗糖、冰糖、植物油、食用猪油、金钱橘饼、食用红绿丝、小磨香油、食盐等上好的原材料,再经过独特复杂的制作工艺,而生产出来的高品位的点心。具体的工序是,炒麻、碾麻、包麻、包芯、捶饼、摇麻、烘烤、包装等多种工序。这样精致出炉的港饼,其味道麻香浓郁,酥松爽口,甜润清香,回味悠长,是一种集休闲、旅游、馈赠于一体的精美食品。
港饼所特有的色味香型,能让人在视觉上大受冲击。只需看上一眼,就会令人眼前一亮,顿生占有它的欲望。好的作坊做出的港饼,除了要讲究用料、工艺、味道外,也会注重港饼外在形象。其生产出来的港饼,要求饼状圆形度高,饼面芝麻缀满,铺得匀称,鼓形边缘厚薄一致。这样的高质量港饼,十分可人养眼。这种内在外在都很优秀的港饼,以其溢香四座令人惊叹的味道,达到了糕点制作上炉火纯青的境界。在清朝时曾一度被选定作为帝王的贡品。
小时候家境不好,自己的荷包也就从来没有暖和过。对于一直垂青的港饼,想解馋只有在平日去努力攒钱,才能买上一个来细细品尝,而且躲着家人,独自霸占着这种味道。
参加工作的头两年,还显得稚嫩的自己,往往工资的一半全花在购买港饼上。一次一买就是几个到十来个,或用来过早,或用在宵夜,当然也不会去岔着吃完。这种百吃不厌的好味道,我希望永远停留在自己的味觉中。
在举办婚礼的那段日子,自己特地买来几十筒心爱的港饼。分别装在红、黄、绿的包装盒中,作为向亲戚朋友回馈的礼物。地方特产加上精美的包装,曾给自己的人生大事,增加了不少的喜庆与面子。
三年自然灾害后的一九六二年,我国的经济形势开始好转起来。为了调节市场回笼货币,副食品公司在列娜(锦江)副食店,开设了一个议(高)价专柜。一些糕点不需票证,只要按标出的高价付款,顾客即可不限量购买。其中在展柜里的港饼,就是一元一个的议价。尽管价格不菲,城市中的居民,闻讯后立刻蜂拥而至,特别是金灿灿的港饼映入眼帘时,让一些追念港饼好味道的市民,虽然囊中羞涩,却掏出钞票踊跃购买港饼。
几个久违的港饼,被买到的人把玩在手中。他们先把港饼翻来覆去仔细端详后,又放在鼻前,闻上一会儿。然后咬上一口,细嚼慢咽品着味道。尽管这几个港饼还没过足美味之瘾,但养家糊口的压力,让他们不敢肆意吃下去。
那时候,莲藕价格高,藕农挣得多,在莲藕上市的季节,几乎每天都有藕农来到列娜,拉开大嗓门,冲着营业员喊叫:“拿些港饼来咯!”
我的一位住在中窑的战友,谈恋爱的时候,常常在市文化宫与女友约会,引起大家常讥笑他。一天,战友聚会,他仗着酒兴打趣说:“常言道,吃肉不如喝汤,喝汤不如闻香。坐在文化宫里谈恋爱,都可闻到对面食品厂我喜欢的港饼香味。在这里谈恋爱,一边能闻着香味,一边心情愉悦,成为催化剂。老婆就是被食品厂的香味迷住而被我俘获到手的。”
一位同学的妻子,在一家食品厂工作了一辈子。她日复一日与港饼打交道,并与港饼结下了不解之缘。几十年的光景,她都是秉着认真的态度,对待这份平凡的岗位。而且,她非常喜爱做港饼的感受,甚至把生产港饼的配料,揉搓、成形、烘烤等每道工序,都看成在制作工艺美术品一般的享受。退休后的她,对港饼的喜爱热度仍然未减。
久做能生巧。平日里,她兴趣来了,即使在家里极其简陋的条件下,也能做出毫不逊色的港饼,其味道也得到受馈人的一致赞赏。她曾一针见血地指出:“港饼的好坏,除了入口的味道外,更要留心观察港饼的鼓形边缘上,是否粘有芝麻。哪怕粘有一粒,就说明这种港饼没有达到传统、正宗、地道港饼的高质量要求,其口味也会大打折扣。”
1968年夏,在探亲返回军校时,想显摆一下家乡的特产,自己采购了许多港饼带回部队。可令人没想到的是,这种在黄石随处有售普通不过的糕点,以其香甜酥脆的味道,深深地搅动了西南籍干战的舌尖,并在平静军营里引起了一场“风波”。
许多战士在品尝了我赠予的港饼后,立刻被港饼久留口中奇特悠长的香味而俘虏、而震撼。他们在港饼好味道的驱使下,纷纷到我的宿舍讨要港饼。此时,我立马成为了军校的“公众人物”。
这阵势是我始料未及的。就算是自己在返队时,能带回部队一担港饼,也是应付不了这种局面的。自己只好对着每一批的来客,讨饶打趣地高声呼道:“我的港饼‘多乎哉?不多也!’实在对不起了。只有等下次探亲,多带一些来满足大家了!”
这暴露出我还有存货。于是,自己藏得很深的几个港饼被几个关系好的战友起获了,他们一脸得意“分赃”去了。
这些围绕着港饼而衍生出的故事,衬托出了大家对于港饼的喜爱。
现在,虽然自己年事已高,但在选购点心时,还是惦记着港饼的味道。市食博园生产的外销港饼,就是自己最喜爱的品种。看来,家乡港饼的味道,已经融化在自己的血脉之中了。
现在,人们讲究吃得健康。我也常常告诫自己少食含糖高的食品。但每每碰到可口的港饼,还是在初心和味蕾的唆使下,情不自禁地品上几个。
如今,黄石港饼早已成为湖北特产和中华老字号产品,并获得了湖北省著名商标,湖北省非物质文化遗产等光荣称号。对于祖祖辈辈居住的小镇,对于自己的诞生地——黄石港,能生产传承下来一种蜚身海外的港饼,并畅销不衰,作为一名黄石港人,也会深深感到欣慰。
黄石港饼,以其芳香十足的好味道,让我对它情有独钟而难以释怀。
李灿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