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阴雨,偶遇冬日暖阳,趁阳康后精神爽,骑自行车,去郊外蹓跶一圈。骑行至农林村儿时上学的村小门口时,不禁驻足走了进去。学校早已搬迁,可老旧的校舍依旧在,看后叫人陡生几分伤感。倒是校园内的情景,唤醒了我美好的童年回忆,似乎瞬间回到了儿时故乡的年味里。
记得儿时,每年刚入腊月头,学校还未放寒假,母亲便忙于准备年货。这情景要搁在今天,恐怕有些令人不可思议。如今的人,过了腊月二十都不见有一点“年”的动静,今昔相比,天上地下。如今过年,无须做什么准备,更不用忙忙碌碌大费周折,什么都是现成的。你可以等到腊月十八九,慢悠悠坐在沙发上,掏出手机动动手指就行。
株洲有句俗谚:细伢子盼过年。我如今对“年”,早已失去了儿时的热情,有时甚至还有些惶恐。总觉得如今过年少了点什么。潜意识里,想努力调动起对于过年的热情,可每年都是无功而返。看到老校园里的场景,我突然明白,今天城里的“年”,早已丢失了当年乡间的年味。这种丢失了的年味,和我丢失的童心童趣一样,再也找不回来了。
小时候,对时间没什么概念,只知道,母亲和村里的十几个阿姨结伙办年货时,年,就快来了。
那个时代,乡下人都很单纯,通常是几家甚至十几家结伙一起办年货。比如烫粉皮,比如做豆腐。在禾坪用砖头垒一个大灶,烧火的烧火,推磨的推磨,烫粉皮的烫粉皮,晾晒的晾晒。切粉皮、切粉丝、粉丝扎把、粉皮装袋。小村上空烟雾缭绕,空气中弥漫出浓浓的烟火气。一群孩子流着口水围着锅台转,这些细伢子里,当然不会少了我。时不时接过阿姨们递过来的撕烂了的粉皮,烫得撮嘴甩手,照样狼吞虎咽。十几个婆娘叽叽喳喳,开着荤的素的玩笑。一台如火如荼的过年大戏,就此拉开了帷幕。
诸如蒸酒、做豆腐、烫粉皮、磨淀粉。今天你家明天他家,十几家都做完,通常得十几天。过了腊月二十三小年,各家进入或油煎或沙炒粉皮薯皮、酥子花生的忙碌中。关于炒年货,家乡流传一句顺口溜:炒七不炒八。意思是炒货也好,油炸果酥也好,必须在腊月27日之前完成。到了二十八,就将进入实质性的过年备菜准备了。比如杀年猪,比如炸丸子。农家都以过年能杀头年猪而自豪,基本几户就有一家杀年猪。因此,每到腊月二十八、二十九,村里年猪的哀嚎声此起彼伏,整日不歇。乡村习俗,每家杀年猪时,都要燃放爆竹。村庄内从早到晚一浪高过一浪的猪嚎声、爆竹声,把村里的年味推向高潮。
母亲自月初忙到年三十,盘点年货,实在没几样。可母亲依然喜形于色,看着大包小袋的年货,脸上写满了成就感。
年夜饭后围炉守岁,一家人围在炭火炉旁,嗑着瓜子,剥着花生,听妈妈讲那些过去的事情。我们几姊妹像是个个打了兴奋剂,静静地听着妈妈的唠叨,听着窗外时断时续的爆竹声,守候着新年的钟声,守候着新年即将到来时,爸爸给我们每人两毛钱的压岁钱。
那时过个年,就物质生活而言,无疑是不富有的,可精神生活十分充实。过年了,能敞开肚皮吃一顿好鱼好肉,不用顶着寒风,冻手冻脚的去割猪草,那便是我们儿时最大的心愿。
新年初一的早晨,空气显得格外清新,过年的氛围使人们的心情格外舒畅。人们脸上都挂着亲切的笑容,相互串门拜年,互道一声:贺喜发财。村头村尾漾溢出的和谐喜气,正是人们心心念念、难以释怀的浓浓年味。
欧阳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