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在姥姥家过年是我童年中最为清晰的记忆。
那时候,交通基本靠走,通信基本靠吼。要入冬了,大舅和二舅来长春买纤维板。准备装车的时候,我偷偷地穿好棉衣棉裤缠着母亲,今年去姥姥家过年吧。
马车在乡间的土路上慢慢悠悠地行进,蜷缩在纤维板上的我,一颗心早已飞到那个熟悉的故园。建在高地的三间老屋,门前有一片菜园,种着几垄辣椒、茄子、柿子,几架豆角爬满了粉色紫色的牵牛花。那些南瓜延伸在篱笆墙的外面,一棵百年老杏树下,是我摇荡的秋千。菜园前面是一片盛开荷花的池塘,“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池塘前面就是大舅家的后院。
突然,马车颠簸了一下,我从马车上翻滚下来,正好跌落在一个堆满落叶的土壕沟旁。马车扔在不管不顾地向前行进,而我已在壕沟里安然入梦。
离家还有二十多里,二舅才发现马车上的“老外甥”不知所踪。调转车头,原路返回,马鞭在空气中啪啪作响,顾不上马车的颠簸和旅途的劳累,直到发现熟睡的我,大家的心才落到实处。
“醒醒啊,没摔疼吧?”二舅关心地问道。
“咋没疼,我从纤维板上骨碌碌滚到壕沟里,屁股摔成两瓣了”。
随着顽皮稚嫩的童音脱口而出,所有在场的长辈们都笑开了花。这段小插曲后来在亲友圈里广为流传,成为人在旅途中的开胃小菜。
“乐不思蜀”形容的就是我在姥姥家度过的童年岁月。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和小伙伴们无拘无束地疯跑。吃百家饭,喝百家水,在屯邻家看电视,不到满屏雪花不回家。
以后,每到小学放寒假,我都要在姥姥家住上一两个月。在姥姥家过年是我童年最快乐的时光。
从腊月二十三小年开始,家家户户开始淘粘米,蒸年糕,杀年猪,买年货,穿新衣,放鞭炮,接财神,包饺子,串门子……
尤其是除夕夜,大人小孩把这积攒一年的精力释放出来,谁也不睡觉,浑身有使不完的力量。接完财神,给祖先上供以后,开始吃饺子,“交子”寓意天地新旧之交,这一年风调雨顺。之后开始到大舅二舅家磕头拜年,自然赏个一两块压岁钱是必不可少的。
从大年初一开始,各家各户互相拜年,品尝着各家的年货,像金黄的木柿子、黑黑的冻梨蛋子、大块皂糖、脆皮花生……秧歌队到各村踩高跷,大人小孩都要穿上鲜艳的新衣跟随秧歌队沿街舞动,花枝招展的姑娘也不甘示弱,献上最美好的舞姿,那简直就是神仙的日子,欢乐的海洋。
正月十五前后,父亲来姥姥家接我。我每次都恋恋不舍,一步一回首,两步三回头,小伙伴们跟着父亲的自行车奔跑送行,把糖果塞满我的裤兜儿,那些感人的瞬间写满了我的童年记忆,至今无法忘怀。
多年以后,外出求学。在离乡的日子里,常常仰望星空,越是孤立无助的时候,思乡的情绪越发不可控制。这辈子,我都无法割舍在姥姥家过年的思乡之情。
周海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