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赵汝绩有一句诗读来让人很是温馨欢喜:漉酒蒸糕馈岁时,纷纷儿女换新衣。新酿的酒已漉好,糕点也已蒸好,甜沁沁的香味在空气里悠悠荡荡,荡到人们的心底里,甜到了骨子里。无处不喜盈盈的。最欢欣雀跃的就是孩子们了,纷纷去换上新做的衣服,在除夕之时,和四方邻右互赠心意。
或许是女孩子的缘由,记忆中切切盼着的年是因为有新衣穿,好吃的食物倒是排在了次位。盼啊盼,腊月到了。当我们蹦蹦跳跳从学校回来,母亲早已站在大门口,笑眯眯的亲昵地拉着我们走进堂屋。我们一眼就看见了堂屋里西侧的木床上整齐地放着几块新布,鲜亮的色彩,照亮了暗淡的屋子,一扫冬日的清冷。母亲要给我们量尺寸,做新衣。
旧年里素寒清贫,普通农家寻常日子清淡若水,哪有闲钱买新衣呢?可是到了年底过新年,再拮据的人家也要为儿女们扯来几块漂亮的花布,做一套新衣。
母亲心思灵活,手又极巧,很快就把新衣给我们做好了,还镶上了好看的金边。其实,距过年还有一段时间,母亲见我们放学后总是急匆匆地跑回来看新衣,不想让我们着急和失望,日夜不停地为我们赶制。
新衣,我们只是欢欣地试试,绝不舍得穿。小心翼翼地叠得平平整整的,放在枕头下面,才算是安心了,只等待着过年。
到了大年三十,各家院子里溢出来的香味越来越浓,年的味道也越来越浓。到了除夕,新衣才被我们郑重地请出来,很小心地穿上,生怕弄疼了新衣。
昔日除夕时我们乡村也有馈岁的风俗,多是让我们孩子穿着新衣去给邻家亲友送吃食。母亲已经准备好了,都是自家做的,果子、油条、丸子、鱼啊肉啊。我们齐崭崭地穿着新衣站在堂屋里,平时严肃的父亲望着我们,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出门,孩子们都约好了似的,都穿上了新衣,头昂得高高的,喜滋滋的,格外的骄傲和兴奋。
年景好些的时候,父母也会奢侈一次,为自己做一套新衣过新年。那时候,一家人郑重地穿起新衣,笑盈盈、热热闹闹地围坐在一起吃年夜饭,真是美好的事。
后来,我们长大,母亲也渐渐老了,眼神不好了,不再为我们做新衣了。可是,旧时除夕添新衣的庄重、期盼和快乐,想起来总是让人怀念不已。
耿艳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