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四月如约而至。那天与同事一起下乡,正驱车行驶在家乡广阔的田野,“啊,好大一片花呀!”坐在一旁的同事直呼。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蓝天白云下呈现一片花海,犹如一床巨大的花布被面铺在那儿。“那不是紫云英么?”我边搭话边将车朝花的方向开去。
紫云英是我记忆较深的一种花草。从小出生在农村,那时我只知道它叫绿肥。孩提时代,所居住的生产队在每年晚稻待收割之时,将绿肥种子抛撒在半干半湿的稻田里,到了来年三四月间便长出了椭圆形叶子的绿肥,成片成片地覆盖了整个田野,不久又开出无数呈伞形的小小花朵,大多是红色、粉色,也点缀些许紫色或白色的伞形小花,这大片的紫云英,真如谁家为待嫁新娘准备的绿缎碎花被面。
记得读小学时,每天放学后家里会安排一些劳动任务,如打柴、拾牛粪、扯猪草之类的农活。我最喜欢的是在每年三四月放学后去扯猪草。大自然的花草植被种类繁多,不是都能用来喂食动物的。“扯猪草要注意呀,莫把有毒的号桐叶、油波草扯回来了。”每次去扯猪草,奶奶总是反复叮嘱。
在平常的季节猪草确实难寻找,可在阳春三四月就不一样,山川田地到处可见绿油油的可作猪草的植物。我尤其喜欢去村庄前面那片宽宽的田野上扯猪草。在三四月,那片田野长满了紫云英,它不但是绿肥,还是上好的家畜饲料呢!我喜欢去长满紫云英的田野,还有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可以和小伙伴们打闹嬉戏、无忧虑地玩耍。
农村的小学,每天下午不到四点就放学啦。一放学便邀上一群小伙伴,每人背着一个小小竹背篓,以扯猪草的名义来到这长满大片紫云英的田野。“我们玩打仗吧!”一般由我来提议,于是男孩子们分成“解放军”和“国民党军”两派玩打仗。女孩子一般不参与打仗这种游戏,她们来到这里便立马放下小背篓,如一群蝴蝶般飞向花丛,兴高采烈地采摘紫云英花去了,等采来小伞形的粉红、紫色或白色的一大把紫云英花后,一个个安静地坐在各自倒扣着的背篓上编织漂亮的花环。
那时玩打仗的武器主要有两种,一种是弹弓,一种是水唧筒(用一节小竹子做成,吸水后用手一压,可将水射向对方,相当于现在儿童玩的水枪)。弹弓的子弹是不准以石子、泥巴团等硬物当子弹的,只能用废作业本纸或旧报纸折成的小纸团,哪一方违反就算哪一方就输了。当然,作为指挥官还会配有一把小手枪,这手枪是用木头或铁丝做成的。打了约半小时“阵地战”后,各方指挥官便拿起小手枪一挥,大喊“冲啊!”“杀啊!”,双方小伙伴一跃而起冲向对方,开始了一场“肉搏战”。“加油!加油!解放军加油!”每当这个时候,编花环的女孩子们都站了起来,将花环放到背篓上面,拍着小手使劲喊了起来。当然,她们一般总是为“解放军”加油、助威。
玩完打仗,已近黄昏,“钢伢子!恰夜饭(吃晚饭)哒罗!”远处传来了奶奶的召唤。这个时候,小伙伴们趁着夜色降临,各自匆忙去扯了几大把紫云英装入各自的小背篓。女孩子将紫云英花环戴在头上或脖子上,男孩子拍扯拍扯湿漉漉的衣裤,排着并不整齐的队伍回家去,恰似一群落汤小公鸡中掺杂着花冠小母鸡,叽叽喳喳嘻闹着,向炊烟飘起的村落而去。
四十多年过去了,儿时关于紫云英花开季节的久远记忆还是那么清晰!车停在同事发现的那片紫云英花田边,我们下了车,面向这片花海,不由得感慨:但愿以后每年的三四月,紫云英花都能开满家乡广袤的田野。
蒋纲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