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很多年没写春联了,因为每年都有惠民送春联活动。今年黄石日报社春节前开展春联大派送活动,我免费领到了两副春联。
以前父亲健在,年三十吃过团圆饭,他就会把四方的大木桌摆到堂屋中间。铺上红纸,摆上砚台,用笔尖反复蘸了又蘸墨水,在报纸上预写一番,待到胸有成竹后,抬手一副对联一气呵成。稍微正式的场合,父亲会穿藏青色中山装,戴一顶黄军帽和一条青灰棉质围巾,手提一个黑色皮革包,隐约透着股乡村老先生气质。假若他看到谁的毛笔字写得好,他便会用手指当作毛笔比画着写法,念念不忘直到烂熟于心。与人交往中,他总谦虚地说自己文化水平不高,字写得太丑,拿不出手。
腊月廿六,三哥问我要不要再买几副对联?他想给我们新老房子都贴上对联,而免费领的春联不够用。街上有卖春联的,写好的展示品苍劲有力,红彤彤挂满了一面墙壁,非常吸引人;还有现写现卖,价格也不贵。然而,我和三嫂不约而同鼓动起来:不如自己写吧?三哥说,自己的字拿不出手,贴路边屋有碍观瞻。我力陈事实:“现在能拿毛笔写好字的人越来越少,走遍千家万户,见过很多对联写得像鸡脚爪一样,他们只图个应景而已。对书法有敬畏之心的人是不随便写的,很多愿意写的年轻人,没经过童子功的训练又写不好,提笔也不过是赶鸭子上架勉为其难。想当年,父亲每到春节是如何重视,提前准备联文,自己不会作联文就四处搜罗对联书籍,后来自己摸索撰写联文,向在世的老先生请教平仄对仗和规则。
再三思考之下,三哥终于把墨汁倒入塑料杯里。没有砚台,饱蘸墨汁的笔尖就着方便杯的边缘进行刮墨,在没有生火的铁炉上写起来。写完后再看,不很满意,丢弃,命侄儿到街上去买红纸重写。写完放在院子里晾着,三哥兴奋地观看,依然惴惴不安,笑着问,真要贴在大门上吗?我十分肯定表示,无论三哥写的春联贴不贴在他家的大门上,我的大门一定要贴的。
三哥为自己撰写的春联是:红梅含苞傲冬雪,绿柳吐絮迎新春,横批是欢度春节。联文通俗易懂,一副清新喜庆的农家景致从流淌的笔墨里跃然而出。为我挥毫的则是:年年顺景财源广,岁岁平安福寿多。三哥问:“你的对联带着新年的祈愿,一边是你的事业蒸蒸日上,一边是老母亲康健无病灾。横批写什么好呢?”我说,记得父亲当年写过“迎春接福”“春色满园”“宏图大展”等,平凡人的生活,离不开个人的努力,也离不开社会的大环境。古人说:宁做太平狗,莫做乱世人。按照我的要求,三哥将两尺红纸横铺炉面,欣然提笔,顺手写出四个字:国泰民安。
有了三哥写的对联,今年的春节更有年味了。
舒卫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