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三十夜的饺子,年初一的粑”。
儿时,农村生活贫苦穷困,平常很少吃饺子,一年到头,就盼望着除夕夜的那一顿美味的令人垂涎欲滴的饺子。每年父亲出车要忙到年三十,才能歇下来,我们一家人才能在一起包过年饺子。母亲和面、揉面、扯面团,父亲擀饺子皮,我和哥哥负责包饺子。
如今,我早已嫁为人妇,为人媳,为人母。现去婆家农村过年,最开心的就是全家人过年打糍粑。
大年三十早晨,我们吃过十二碗菜、象征月月红的丰盛年饭,一家人聚在老屋门前的晒场上打糍粑,边晒着温暖的太阳,边齐上阵打糍粑,身上暖融融,心里甜滋滋。
婆婆早早便起床,将提前泡好的糯米一遍一遍淘洗干净。糯米经过一夜的浸泡,变得白白净净的,粒粒饱满,倒进土炕大铁锅里蒸熟。
蒸糯米饭是个技术活,婆婆说用土炕铁锅烧柴火蒸煮,这样蒸出来的糯米饭更香更糯。
蒸好糯米,婆婆最先盛了一锅铲糯米饭放进碗里,要先敬祖宗。然后,婆婆再把一大满锅糯米饭铲出来,倒进石臼里,热气香味顿时四处飘散。老公和弟弟一人拿一个洗净的大木槌,公公、婆婆端一盆水蹲在旁边。两个大男人开始卖力地用木槌捶打石臼里的糯米饭;婆婆双手沾点水,在木槌举起来的瞬间,快速地翻转糍粑,公公则将黏在木槌上的糯米饭刮下来放回石臼里。这一套动作又快又稳,像变魔术一样神奇好玩。小儿子和小侄女围在旁边,高兴地瞪大眼睛目不转睛地望着。大家动作娴熟,配合默契,节奏紧凑。大约捶打二十分钟,糯米饭就变成了黏糊糊的糯米团了。不知什么时候,晒场上围来了一个个看热闹的村里人,他们穿着过年的新衣新鞋,拢着袖筒,乐呵呵地看着我们打糍粑。
婆婆把打好的糯米团从石臼里捞出来,放到早就准备好的大簸箕里,上面撒上一层炒香磨细的糯米粉,就开始捏糍粑了。婆婆将双手打湿,从大糯米团中捏出一个个小团,搓圆压扁。这个捏糍粑的过程是儿子和侄女最喜爱的,他们都快等不及了,急着要开吃了。儿子挤进人缝中,伸进来一只小手,扯了一团,急不可耐地塞进了嘴里,鼓动着腮。“儿呀,还没有包芝麻糖呢。”婆婆哭笑不得。一家人见状,“哈哈”笑作一团。婆婆一生豁达大度,用大嗓门高兴地喊:“快来吃糍粑啦,赶紧趁热吃!”于是,湾子里的奶奶、太婆、婶婶,还有孩子们都来晒场吃糍粑了。婆婆一人扯一坨糍粑,包好炒香磨细的黄豆粉芝麻糖,一一送到他们手里。“吃坨糯粑,快趁热吃,过年吃粑,大发大发。”婆婆每送一坨糍粑,还说一句过年恭贺的好话。晒场上变得笑声朗朗,温暖如春。
婆婆把做好的糍粑,每个中间点上一点红,放到正月里吃。每年年初一,我家早晨必吃煎糍粑,婆婆年年都会说:“初一吃粑,大发大发。”
三十夜晚上,婆婆把蔸子火生得旺旺的,火中间上面还吊着两刀腊肉,正好在火上慢慢熏。大家围着火炉取暖,吃花生,吃水果,嗑瓜子,一家人一起围炉夜话。饿了,我们便取来一两块糍粑放在火上烤,看糍粑受热后像变魔术一样,慢慢地鼓起来。瞬时,一股浓郁的糯米香扑鼻而来。吃的时候再蘸点芝麻糖,那种甜美糯香令人回味无穷。
过年,一家人一起打糍粑,村里人一起看热闹吃糍粑,其乐融融,年味浓浓。
周桂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