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爱吃米粉。小时候,我总盼着妈妈上夜班,那样妈妈早上有可能起不来做早餐,爸爸就会带着我到路口的米粉店吃一碗叉烧米粉。
那是一家叫“同旺”的米粉店,店面不大,桌椅也有些老旧,但丝毫不影响店里的生意。特别是早晨,来往的客人络绎不绝,人多时坐不上桌,顾客就会搬一张小板凳坐在店门口端着碗吃。
米粉店的老板是位中年阿姨,也不需要伙计,哪怕有时候客人多了也不怕。老板手脚麻利,米粉早被一碗一碗分好,整齐地码放在放佐料的桌子上,有人要了就倒一碗在漏勺里,在白水锅里上下兜几回重新倒回到碗里,舀上一勺用十几种药材熬制的骨头汤,放上几片切好的广式叉烧,撒上一小把儿葱花就成了,整个过程干脆利索。
那时候,爸妈的工资很低,一碗叉烧米粉两毛五是挺奢侈的了,一个月也就能吃两三回。每次吃粉,我总是格外高兴,一路上一蹦一跳的,欢快得像只小花鹿,还没到店门口,我就迫不及待地扯着嗓子喊着:“老板,我要一碗叉烧米粉。”也不管隔这么老远老板有没有听到。
我最喜欢站在锅边看老板烫米粉,尤其是冬天的时候,站在汤锅旁边暖烘烘的,还能嗅着骨头汤散发出来的浓郁的香味,馋得我直咽口水。这时,爸爸生怕我被烫着,总是催促着我进店里坐着,换他站在那里等米粉烫好。虽然等待米粉的时间长不过几分钟,可我却觉得时间过得特别慢。客人多时我还老实,人少时我干脆就骑在被蹭得滑溜光亮的长板凳上,两腿晃啊晃地玩,似乎这样时间能过得快些。当然,眼睛也没闲着,巴巴地盯着老板娘手里的每一碗烫米粉,生怕错过了自己的那一碗。
只要爸爸端上米粉,我便立刻收脚端坐好,仿佛等待发考卷的学生那般认真。刚端上的米粉很烫,可我非常有经验,先夹起一夹,鼓起小嘴鼓风机似的“呼哧呼哧”吹几口气把米粉的热气吹散,稍晾一会便迫不及待地把这些“白玉条”嗦进嘴里。爸爸在一旁见不得我的猴急样,拍拍我的小脑袋说:“慢点,没人跟你抢。”我连连点头,话都顾不上说。米粉嫩滑爽口,吃到嘴里都用不上嚼几口就能轻易地吞到肚子里,再吃上一口肥瘦相间的叉烧,嘴角溢出的油脂更是让我心里乐开了花。一碗二两的米粉不到十分钟就都下了肚,吃到最后连汤汁都不剩,滚圆的小肚皮里装满了幸福,就这样一碗叉烧粉,能让我心情愉悦一整天。
长大后,我到南宁上大学才知道,原来广西的米粉有许多种,比如钦州猪脚粉、南宁老友粉、柳州螺蛳粉等。这里的人一日三餐皆可食粉,米粉店亦随处可见,每到饭点,米粉店总不会冷清。
大学毕业后,我留在南宁工作,每个星期少不了吃上几次米粉。前几年回老家,我特意带上年迈的父母到原来的“同旺”米粉店逛了一圈。当然,米粉店早已不存在。望着一幢幢高楼,我挽着妈妈的手臂叹了口气说:“妈妈,你知道吗?我小时候可爱吃这家店的米粉了。”妈妈笑骂着拍了一下我的脑袋说:“傻女儿,真以为妈妈起不来做早餐吗?”说完和爸爸相视一笑。“真的假的?爸爸?”看着一脸诧异的我,爸爸哈哈大笑:“就你不知道,哈哈……”
黎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