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晚看了几眼电视节目，觉得只是热闹。春节于现代人尤其是城里人而言，只是一种唤醒人的文化节奏。不像旧时农耕社会的人以虔诚之心去祭祀神佛、祭奠祖先，开展各种除旧布新、迎禧接福、祈求丰年等民俗活动。
读小学一年级的小孙子问我：“公公，你小时盼过年不？”我一听就来了精神。我小时候，“大人子望插田，细伢子盼过年”，从腊月二十四老娭毑在厨房祭灶仙公公、灶仙娭毑开始，就知道好日子将近了。有新衣服穿、有平日难得见到的鸡、鸭、鱼、肉吃。有百子头的小鞭炮可以拆开来，用纸媒子一个个点着去“啪”。还有一元钱的压岁钱可放进竹筒做的储钱罐。平时都是一分、两分钱地存，这次可放进老公公给的一块，其他长辈给的一角、两角、伍角，一下子信心爆棚，希望满满。
真是盼望着、盼望着，大年三十晚上到了。全家人围着煤火吃东西，十五瓦的白炽灯也努力地亮着。说好了要守岁，可是年纪小，先是热闹得欢，然而禁不住眼皮子打架，在心想念想压岁钱的想法中渐渐地睡过去。在睡梦中梦到压岁钱在枕头底下。第二天一骨碌爬起来，真的发现了大人放在枕头下的压岁钱！一、二、三……用小手左数右数，数得不亦乐乎，发财啰！放鞭炮开财门去！雀跃着，觉得满天满地的热闹、欢乐与幸福。
小孙子眼睛不眨地听我讲着往事。他忽然说：“我也要构思一下，把我过年的味道写出来。”我当时只是一笑。七岁黄口小儿写得什么东西出？对细伢子多鼓励，莫扫兴。搞不好你一句鼓励的话将来就出一个苏东坡、爱因斯坦也未可知呀。
不成想大年初三下午，小孙子拎着平板电脑上门来了。他打开电脑，点开文章，还真写了几段，不会写的字用拼音，连贯起来读还文从字顺。真是时代发展了，我七岁时字都认不齐，话也讲不圆范，只晓得玩泥巴坨。真是司马光砸缸、曹冲称象，人细鬼大啊。我连忙看屏幕，一段稚嫩的文字跳入了我的眼帘：“小姐姐走在山路上，脚步溅起泥土，她把我们的名字深刻在心底，默默地流泪。她滴在土里的眼泪催生出了青草与鲜花。山路黑黑的，但我们用自己的光战胜了黑暗。战胜敌人的是英雄。是他们给我们力量。脚步越来越快了，我们的脚步丈量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也会把我们带向远方……”
我收拢目光，重新打量我的小孙子，问：“这些都是你自己写的？”他答：“是的，写一篇要想好久，妈妈几次喊我出去拜年都没听见。”我问：“脚步又是什么意蕴呢？”他答：“医院护士小姐姐给我打针，她们脚步飞快的，我想起战胜病魔需要这种速度和力量。”
我濒窗眺望，春风吹上了杨柳梢，少年强则国强。过去的春节在回味中有趣，将来的春节在展望中有大把的希望。谁说不是呢？春天的脚步近了，春姑娘正招摇地向我们走来。
张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