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棵茶花,一人多高。粉红、玫红色的花,重重叠叠,开成了阴沉冬日里的一道光,照亮每个看花人。而一场春雨过后,盛开在冬日的花,飘满草地,靠近树浓密,往外慢慢稀疏。如同一粒粉墨,落入水中,灵动凄然。山茶花,花开花落都是禅意,开在当下,落在当下。
同一树花,因为时间的流走,呈现盛开和凋谢的状态,难以避免。只要稍加留意就不难发现,生命中的一切都是无常的,四季更迭,人事代谢,我们的身体、情绪、思想,无一不在变化之中。像茶花接纳这一刻,体会此时,开得轰轰烈烈,落得完完整整。
无常不是人生的一段过渡期,而是整个人生,不管你愿不愿意,都必须与它终生相处。但是人在一种生活过久了或者遇到麻烦时,总想游离出来,把目光放到别处。那天我在朋友圈,发了一篇旧文《身体里的老房子》,写的是搬迁和老房子在每个人身上留下的痕迹。有年轻圈友在后面留言:十年,还过十年,看能否朝姐姐的方向发展。
我不知年轻女孩所指的方向是什么,在下面回:一个人的一生,一岁有一岁的味道,一站有一站的景致。生命没有过渡,这是我最受益的一句话。过去的和没来的都不是你的,只有当下完全属于自己。
不知那位年轻朋友明白没有,没懂也没关系,对于自己,或许看不深也看不透彻,你的一生局限了你,可是谁又能不受局限呢?尽量去改变你能改变的,不能改变的,只有放下。
其实你走的每一步都是有用的,即使是错了的那一步。那些掉进的坑,绕的远路,都成为你的一部分,教你接下来该怎么做。
如果和那位年轻朋友一样,被眼前事羁绊捆紧,找一件是当下的事,画画、唱歌、骑车、游泳、打球、爬山……和原有的保持距离。爬山的这几个小时,忘记职场和家里的事,只有爬山的动作和汗流浃背。放松了,有些东西自然会不期而遇。
每个年龄段,有每个年龄段的困惑、迷茫、失落、痛苦·····老也有老的好处。如果你专注于当下,整个世界都是你的。
朋友圆子说人到了一定年纪,有了一大把不是书里所得到的智慧。这些都是在岁月大磨盘里,一圈一圈,生生磨出来的。也把生活磨细了,深入到未曾接触的细节。她开始学习和很多事物相处。她的内心,如急流经过许多碰撞后,流入深潭般的宁静。她接纳了不停碰撞,那也是人生的一部分。好的,坏的,对的,错的,都是自己的一部分。等待、错过、希望、失望也是。时间反正会流走。
在她眼里,如果能物尽其用,总是对物最好的尊重。家里没有猪油了,她买来一百块钱的肥肉。肥肉,切成薄块,炸成油,炼油的香气在家里飘散,能传出去很远。天寒,炼好的油很快凝结成块,白得像雪。猪皮经过煮、切,做成了猪皮冻。猪皮冻切块,里面飘着一点点的碎末,像一朵朵雪花飘,日子就完整了。炼油剩下的油渣,细细切碎和在糯米饭、红萝卜、洋葱中,做成了彩色烧麦。她送给人品尝,都说好。
春天她亲手做茶。茶是用小火一点点炒,用掌心慢慢按压。茶叶从青绿,变成黑绿,从舒展变卷曲。茶香一点点渗透出来,溢满整个房间。
炒一锅茶,要一个多小时,但她一点都不烦。她反到觉得轻微的摩擦声,像一首重复的曲子,在她的掌心响起。炒好的春茶封存在罐子里,也封存了一份春天的气息。在另外的季节一一打开。
她觉得做这些事的时候,它们连着自己的味觉,色觉,嗅觉,听觉,感官都在微醉的状态。
她也码字,虽然发表得不多,但能有一句话,一个字能与有缘人共鸣,引发片刻沉思,或者读后微微一笑就够了,那是自己的此刻,也是读者的此刻。
她说即使看书,也大多同一位作者,找他相同年龄段的作品看。比如贾平凹,她专找他五十岁上下时的作品。“过去的我已经无法体验,更大年龄段的,难以感同身受。”
花开是禅意,它们开在当下。花落也是禅意,它们落在当下,开落都在当下。好的坏的,都是你人生的一部分,只有此刻你能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