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我又回到了这个小村落。
车子在长满竹子的山路上蜿蜒前行,我摇下车窗,竹子的清香夹杂着泥土的芬芳扑面而来,一抹抹青郁的绿,一丝丝露水的润,久违的小山村,仿佛正敞开怀抱,欢迎我们回归。
声声鸡鸣隐隐约约,缕缕炊烟轻轻袅袅,三五妇人步履轻盈,手提大桶衣物,走到河边开始搓搓洗洗,一切都是如此静谧与和谐。
而老井和鱼塘却是另一番热闹景象。
老树蓊蓊郁郁,细碎的阳光艰难地穿过密密层层的树叶,俏皮地跌落在井水上,化作点点跃动的舞姿。点点青苔依附在老井浸泡得发黄的粗木上,水的清,苔藓的绿,汩汩清流,滋养着这个静谧的小村。
不到正午,三三两两须发斑白的老者便提着罐子步履徐缓地前来守候,健壮的年轻人挑着厚实的水桶脚步轻快地赶来,也有小孩打着闹着,脖子间还挂着小小的空空的瓶子,拉着小手,唱着童稚的小曲蹦蹦跳跳前来,老老少少将一口小小的井围得水泄不通,说着笑着,耐心候着。
正午的钟声响起,大家便像得到了神圣的许可一般,欢呼着,脱了风吹日晒泛黄的草帽,摘下腰间系着的水壶,弯腰在水面拂一拂,水壶咕噜咕噜冒着泡,灌满壶,豪放地倒进嘴里,喝足了,双手合拢盛起一捧井水,往脸上一放,仿佛经年累月的疲倦都洗去了,整个人顿时清爽活泼起来。
不久,又听见“扑通、扑通”清脆的声音,大大小小的瓶罐撞击着水面,井水争先恐后地往瓶子里钻去。老井顿时晃荡起来了,墨绿的苔丝摇摆着,像一张憋笑的脸。而那一个个盛满水的瓶瓶罐罐,仿佛装起的是满满的幸福与希望。空气里氤氲着浅浅的醉意。
装好井水,村民们也不急着回家,转过身,挽起裤脚,又吆喝着走进了一张约三亩大的鱼塘。
“这可是喝着井水长大的鱼儿!”村长在鱼塘中倒腾了一会儿,捉起一条约三四公斤重的鱼儿,兴奋地叫喊着:“做生鱼片最合适不过了。”
不一会儿,鱼塘就欢腾起来了,有三三两两拉网捕鱼的,有拿竹棍赶鱼的,有拿水桶装鱼的。小孩子也不闲着,卷起裤脚,在鱼塘边小心翼翼地摸着田螺。一时间,吆喝声、欢呼声、击水声、鱼儿的跳跃声、围观村民的谈笑声,汇聚在一起,好不欢快!
不久,大家就提着井水,拿着鱼,心满意足地回家了。老井,终于得以享受片刻的安静,而厨房,又开始进入新一轮的热闹中。
夕阳西斜,炊烟又起。只听见一声吆喝:“开饭咯!”村民们便默契地朝着同一户人家走去。
切得丝薄清透的生鱼片,此刻正摆在桌子上,让人看了垂涎欲滴;金黄的玉米走地鸡和圆润厚实的大石螺完美组合的田螺鸡煲香味四溢;香芋扣肉、白云猪手、香辣虾、白切鸡……村民们喝着自酿的米酒,吃着自养的鱼肉,觥筹交错,浓浓的乡音,却蕴含着深深的情谊。“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描写的,大概就是这样的画面吧。
晚饭后,余晖未尽,我散步来到小河边,坐在小桥上。晒足了太阳的小桥很温暖,很安心。我靠着小桥,就像倚靠在亲人的怀里,静静地闭目。桥下的流水抹去了我心头上奔波的疲惫。
此刻,我脑海中浮现的是陆游“从今若许闲乘月,拄杖无时夜叩门”的恋恋不舍,流连忘返,苏轼“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的洒脱自在,陶渊明“就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的舒心与洒脱。而这个小山村,让我感觉如此的轻松自在。
“妈妈!”一声清脆的童音响起。睁开眼,女儿挣开爸爸的手,欢笑着跑上小桥。我应和着,飞奔过去,紧紧地抱住了这个柔软的小生命。
女儿放下一叶小船,随着潺潺水流,慢慢飘远。我辞别了小桥,在这袅袅轻烟、淡淡落日、静静村落中,聆听着阵阵欢乐的笑声,此刻,生活,更近了。
李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