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大家庭中,多年里祖父都是中心人物,大家都非常尊敬他。父亲这一辈兄弟众多,受祖父影响,大家都秉承着良好家风,在为人处世以及自省自律方面做得都不错。
父亲以及叔叔们相继成家,祖父发现,这几个儿媳妇性格不同、习惯各异,对家中的“大环境”影响不小。祖父深知,这几个儿媳妇还充当着母亲的角色,而母亲在孩子的教育中起着关键作用,有必要纠正她们的一些做法。
我的五婶是富裕人家的女儿,从小娇生惯养,没有养成勤劳的习惯,她打理的庄稼是长草最多的。祖父习惯在开饭前“讲话”,每次一家人聚到一起吃饭,他必定要等饭菜摆上桌后讲上几句。“俗话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人勤穷不久,人懒富不长。我们家世世代代都是农民,农民靠的是什么?是勤快!勤快才有好日子过。无论大人孩子,都得勤快,过日子才不会输给别人。俗话说,人勤地有灵,遍地出黄金……”
祖父的口头禅是“俗话说”,不知道他怎么懂那么多的俗语。他说的俗语,就如同抛出的“金句”一般,特别有说服力。关键是,祖父不仅这样说,他自己也是这样做的。会说俗语的人很多,但能把俗语落到实处的人不多,祖父言行一致,所以大家都信服他。
祖父的声音很洪亮,很有魄力,气场十足。一家人专注地听着,连最小的孩子也不敢闹。祖父这番话虽然是对所有人说的,但五婶听得脸红了。后来,她再也不敢偷懒了。没几年,五婶就成了过日子的好手,而且把两个堂弟教育得非常好。
我母亲是个花钱大手大脚的人,她虽然精明能干,但手头总是存不住钱,一有急事还得到处借钱。有一次,祖父语重心长地对母亲说:“俗话说‘吃不穷,穿不穷,打算不到就受穷。男人是搂钱的耙,女人是装钱的匣,不怕耙子没齿,就怕匣子没底’,你得管好你的钱匣子啊!”母亲当时30多岁了,却像小学生一样低着头听祖父教诲。祖父的话,母亲真的听进去了。后来过日子,她特别会打算。几年后,我家成了村里第一家“万元户”,日子过得很红火。我在城里买房子的时候,母亲拿出了一大笔钱,当时差点惊掉我的下巴。母亲什么时候攒了这么多钱?她笑呵呵地说:“吃不穷,穿不穷,打算不到就受穷。我这叫会打算!”母亲说俗语时的语气,还真有点像祖父呢。
随着大家族越来越壮大,我们与叔叔他们分家了。三婶喜欢占小便宜,分家的时候斤斤计较,必定要多占点才罢休。祖父在我们大家庭“最后的午餐”之前郑重地讲话:“从今天开始咱们分家了,但分家不等于情分淡了,我们还是一家人。一家人之间,不能你争我抢,还要互敬互爱。俗话说‘占小便宜吃大亏’,大家在一起相处,时间长了人品最重要。如果大家对你的人品有看法了,你将来会吃大亏的。我们家的人,无论是在家还是在外,为人处世方面不能含糊。”这次祖父又用俗语给一家人上了一课,三婶低头不语。后来,她改掉了毛病,与大家相处融洽。
在祖父的影响下,我们家的日子越过越好。祖父用俗语正家风,他经常说的那些俗语,也成了我们的口头禅。
如今,祖父已经永远离开了我们,但他留给我们的精神财富永远不会消失。大家经常说起他的那些俗语,恍惚间,似乎又听到祖父那洪亮的话语声。
满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