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庭通知书送过来的那个下午，老葛正在村口的大榕树下和人吹牛。老葛说，再过三年多，我家闺女大学毕业了，我就能和你们一样享清福了。到时，我就和你们这些老伙计们整天下下棋、逗逗鸟、溜溜弯，享受享受这美好惬意的生活。老葛说这话的时候，手中的篾条上下翻飞，不到十分钟，一只小鸟活灵活现地呈现在众人面前。
“老葛，你要是歇了，市场上就看不到你的‘鸟儿’了，多可惜啊。”退休教师老谭拿起老葛编好的小鸟，打趣道。
“去你的，好好下你的棋。”老葛笑着戳了老谭的腰一下，树下的一帮老伙计都笑了。
就在众人开怀大笑时，一辆车向大榕树方向驶了过来，车上下来两个人，一胖一瘦。
“请问，葛老根家在哪？”胖的人问。
“找我有什么事？”老葛站了起来，一脸疑惑。
胖子核实老葛的身份后，从包里掏出一张纸，递到老葛手上：“葛老根，我们是法院的工作人员，这是你的开庭通知书。请你记得按上面的时间到法院参加开庭。”
听了胖子的话，老葛的脸瞬间暗了下来。
“这是英子的？这是英子的吗？”老葛喃喃自语。
“老葛，我看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我这就让孙女问问英子是怎么回事。”老谭从老葛手里接过那张“通知”，看清上面的内容后说。
“多谢了，老谭。英子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哎，我早该顺着她的意思，在家里把这事解决了，也不至于现在让你们看笑话。”老葛笑着制止老谭打电话。
老伙计们看到，刚才笑着说话的老葛满脸严肃起来。
村里人都知道，英子是老葛十八年前从村口大榕树下捡回来的。那时候的老葛是个走村串户收购废品的中年汉子。他一直以来都想有一个女儿，可惜他老婆生了儿子后不久因病去世。因此，当他看到垃圾堆里的英子时，毫不犹豫地“捡”回家。
因为英子的事，老葛和独生子小葛没少吵架。老葛收养英子的时候，小葛已经在念高三。小葛成绩不好，但人长得高大帅气。按照小葛的设想，自己高中毕业后出去打工两三年，加上老葛的积蓄，自己就能在城里买房结婚生孩子了。
小葛高中毕业后，将自己的想法和老葛一说。老葛想了好一会儿，才拿出一半的积蓄给小葛，说，我只能支援你这么多，你妹妹还小，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小葛一气之下，连老葛给的一半积蓄都没拿，独自进城打工去了。进城后的小葛和老葛的联系越来越少。直到英子上大学后，小葛才频繁回来看望老葛。
老葛心里明白，闹到法院，肯定和儿子脱不了干系。
一连两天，老葛白天黑夜都如坐针毡。第三天夜里，老葛拨通了英子的电话：“英子，我不会出庭的，你永远是我的女儿。”
“爸……，对不起。”老葛听到电话那边传来啜泣声。
“没事，没事。”老葛安慰她。
老葛接着给小葛发了一条信息，让他明天一大早务必回家一趟。
“这是家里的房本，给你。”第二天，小葛一回到家，老葛就把家里的房产证丢到他怀里。
“爸，您这是？”小葛问。
“这不是你想要的吗？”老葛反问道。
小葛的脸唰地红了。
老葛接着说:“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们这一片区准备拆迁了，你担心我会把拆迁款给英子。所以，你千方百计想让她和我解除抚养关系。”
“爸……”小葛欲言又止。
老葛接着说：“自从得到拆迁的消息后，你妹妹就和我说了，她不会和你分钱。”老葛说着，掏出手机给小葛看。
只见手机上显示一条信息:“亲爱的爸爸，感谢您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没有你就没有我的今天。你永远都是我的爸爸。我想，只有法院判决我们断绝了关系，哥哥才会真正放心。”
“爸……”小葛又张了张嘴巴，却不知道如何说。
老葛拍了拍小葛的肩膀，发出一声叹息。
小葛说：“爸，改天我们一起去看看妹妹吧？”
老葛闻言一怔，旋即露出了笑脸：“好！”这次，他回答得十分响亮。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父子俩身上，暖洋洋的。
韦凤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