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咚,沉实、有力、节奏分明的舂米声,犹如一曲有规律的音符,传出屋外,响彻天空,其间夹杂着人们的吆喝声和谈笑声,热闹异常。
孩童时代,我就听惯了这舂米声。我经历过舂米,它是我儿时记忆,到现在还没有忘记。
舂米,就是把打下的谷子去壳的过程。舂出来的壳就是米糠,剩下的米粒就是我们吃的白米。
舂米的工具有手舂式、脚舂式和水舂式。农村的石臼,用石头做的叫“石兑款”,木头做的叫“木兑款”。石臼用大青石或麻石凿挖而成,也有用硬木料做的。舂米用的臼也叫做舂米碓。臼像一个倒置的大草帽,上大下小。宽约1米,深40多厘米。舂米时,可一人舂,也可两人舂,手舂式像铁匠打铁一样,把碓头轮番举起,轮番落下。
脚舂式是用脚力舂,有一间屋子叫“兑屋”。脚舂工具分为碓窝和踏椎。碓窝是一块方形青石中间凿出的一个小圆窝,可以用来放糙米、杂粮等,深约40厘米左右,上粗下细,非常光滑。踏椎是用木头制成的,人站在踏椎上用力踏,需要在大石臼后搭木架,供舂米的人作扶手。在踏椎一上一下的冲击下,利用杠杆原理,中间架有一根类似跷跷板的横杆,横杆前端连接臼杵,杵上的尖头处安装着铁头,铁头顶有十字架牙。舂米时,操作者利用自身的重量,用一只脚踩在横杆上,使其前端上翘,当脚松开时,臼杵自然落在石臼中心,臼杵循环往复捣米,使碓窝里糙米的米糠和白米渐渐分离。这样的舂法,用了巧力,加快了速度,也有利于减少劳动强度,《太平御览》就曾有记载:“后世加巧,因延力借身重以践碓,而利十倍。”但一臼米舂下来,人早已经汗流浃背。
我生在农村,从小就经常舂米,每每放学回家时,放下书包就到舂屋去舂米,那是一个用土木的粗制的粗陋笨重的碓,舂米杵约一米左右长,两头粗中间把手处较细,重约三公斤头是石臼,四方的,上宽下窄,安在土里,只把臼口露出地面。随着木碓一上一下的磕碰,稻谷也便在石臼里脱了壳,蜕了皮,露出了暗红的雪白的米粒儿。小的石臼可用于砸、捣、研、磨药材。连着木地轮起并要稳、准、狠地对准臼心你上我下、上上下下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地舂,靠舂的作用,米糠自然脱落,成为又鲜又白的好米了,老人常说“好米好酒要有好舂臼”确有道理。可见,一个家庭除了碗盆锅瓢锄头畚箕外,舂臼是举足轻重非有不可的。
舂米时,用脚踏碓,碓头起落够吃力。要舂白一臼米,最少舂了三百下,要花近一个钟头。历来女人嫁人,做了人家媳妇,就要干着这种挨砻舂米挑水的家务活,这些粗活很苦,无怪乎《歌谣》唱出妇女的心声:“臼头舂米目圈红”“叫我细细怎呢会理家”。
舂米我很有体会,我帮母亲舂米。一个出左脚,一个出右脚,两个人一起用力舂。开始舂时还有点新鲜感。舂了不一会儿,脚渐渐的感觉没力气了,出气也越来越粗了。左脚冒力气了,又两人轮换一只脚,用右脚的用左脚,用左脚的用右脚。母亲比我还吃亏,她要一边舂,一边用木棍搅动石臼里的材料在碓板上,用力一蹬,臼头上提,接着脚一放,臼向下冲击,借用这个力量谷子才脱壳。上面说的一臼米至少300下,一臼米舂下来,我已经汗流浃背。反复重复用力累得我腰酸腿软,我很想休息一下,但我妈在旁边摧着我,不舂好这米,中午没米煮饭呀!没办法,只有咬牙坚持舂。
舂米虽然耗费体力,但它磨炼了我的意志。从舂米中我体会到做任何事要坚持得住,受得住痛苦,只有脚踏实地,一舂一舂地才能把谷变成米,这就是磨炼,也是我的经历,也成就了我的成长。
时过境迁,见物思人。如今的“踏碓”已不复存在、成为过去的历史了,在悠悠的岁月中已逐渐被人们所淡忘了,留给我们的仅是乡愁和记忆罢了。
周杏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