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雨,乍晴,天际掠过三两流莺。
走向一个人,首先看到的必然是衣服,气温忽高忽低,可衣服不会撒谎。说不上来冬天什么时候走,也不知道春天什么时候来,季节轮转之际,母亲常常推开窗,看向远近的行人,以此判断给孩子穿什么衣服。
在老家多住了些时日,在初春出门,溪水鸣涧,流莺筑巢,柳枝播了新芽,笋儿开始冒尖。大的鸟、小的雀,我道不出名字,瞧着欢喜,原来是着了新羽。
到了晌午,炊烟袅袅,大地将臃肿的雪衣卸下,悄然换上点缀着淡黄色油菜花的疏疏新衣,新衣裳是新气象。
陪母亲去集市,上架的是轻便的长袖春衣,母亲问了几句价格,我嫌性价比不高,便拉着她回了家。竹外桃花半开,苏东坡说春江水暖鸭先知。在我们家里,对于季节更替最敏感的是母亲,每每换季,都得给衣橱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整理一番。
柜子外头是最易拿到的冬衣,一件单拎出来就有几斤重,这可比其他季节的衣服都要饱满厚重。老家天寒,穿上里衣里裤后还得加个毛衣毛裤,末了奶奶一看,觉得不够,还得给我套个马甲和暖裤,不算外套,已穿了六件,这还是普通人家的穿法,由此可知衣橱里冬衣的分量,这种磅礴的气势才能压得住寒冬嘛!
冬衣整理完,母亲已出了身大汗,下面还有不少事,紧接着是秋装、夏衣。终于,藏在最里头的春衣冒了头,皱巴巴的小脸开了花,喊着:穿我穿我!
一件件冬衣拣进去,一件件春衣拎出来,年过三十不长个,旧衣服还能穿哩!得找时光“赎”回春衣,左挑右选,一些实在寒碜的母亲也就“挥泪斩马谡”了。
买新衣在儿时是开心事,除了年节,也就换季的时候能添上几件。虽说我是男孩,能和母亲、姐姐去集市,依然兴奋不已。缠着母亲点上几张百元大钞,一家子抄近路去集市,往往得逛上一个下午。就算有些价贵的衣服买不成,但是看看试试,也是美事。
母亲砍价有一手,不论卖家出什么价,首先来个对半砍,这样你来我往,最终在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节点完成交易。也有例外,某次母亲报出价格,卖家爽快同意,出了门母亲就暗暗气恼出高了。
返程路上拎着大包小包,母亲会阔气地叫上一辆车,我坐母亲腿上,衣服也被我穿在身上,到家也不脱,得穿着睡上一觉。
如今我对穿着不甚在意,新旧贵贱都行,适应时令,舒服便好。我和女儿的衣服也是妻子一手置办,每每换季时,她便站在衣柜前,重复着记忆里熟悉的一幕。
简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