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不回老家,侧厅的小房间几经修整,落了灰蒙上了尘,渐渐沦为杂物间。这里曾经是我的“书房”。陈旧的书架不知何时被移走了,只剩一个灰棕色的旧纸箱,蜗居在房间一角。
我忽然想跟二十年前的自己对话。
掀开纸箱,积攒多年的粉尘争相逃窜。那些伴随我青葱时光的小说、杂志,正静静躺在箱子里——包了书皮的,大多是寄托了少女情愫的青春小说。而厚厚的书册下面,有一沓泛黄的信封。
寄件人小英,是我的“纸上朋友”。
读小学时,父母为热爱写作的我订阅了许多书刊,上至目录下至页脚,我总是看了又看读了又读。无意间,发现杂志的页脚处有几行不起眼小字,刊登了来自全国各地的征友启事。我心头一热,记下了几个联系方式。
放学后,我在文具店里挑花了眼,最后斥2元“巨资”买了一本彩色信笺。每张信纸的颜色都不尽相同,配着淡淡的印花,煞是好看。我不忍浪费,在草稿纸上反复斟酌词句,待满意过后,才小心地誊写在信纸上。
“亲爱的同学,你好!我来自广西金秀,这里有很多漂亮的大山,不知道你的家乡是什么样子?第一次交笔友,我的心情既紧张又激动……”怀着忐忑的心情,我把一封封信件投入绿色的邮筒,期待有一天能收到远方的回应。
期盼着期盼着,这些信件却仿佛石沉大海,没有激起一点涟漪。
同桌笑话我说,这些登在杂志上的交友启事,每天不知能收到多少来信,你的信指不定早被扔进垃圾桶了。我不甘心,但又无法辩驳,只是依然执拗地每天往邮局跑。
小英的回信就这样不打招呼地来了。在一个平凡的午后,它安静地躺在小小的信箱里,全然不知我的欣喜和激动。
见字如面,我想她一定是个文静的女孩。她的信纸总是叠得颇为用心,有时是爱心,有时是纸鹤,花样百出。她在信中说,自己来自北海,那里有广阔的大海,退潮时,沙滩上时常能捡到漂亮的贝壳和珊瑚。有时她也会抱怨,盛夏时节,海风夹杂着腐朽的海鲜味,让人愈加烦躁……
你来我往间,一年很快过去。虽然未曾谋面,我们却成了无话不谈的“纸上朋友”。小学毕业的那个暑假,我给小英写了一封长长的“告别信”,告诉她我要去柳州读书了,平日住校,恐怕没有办法再给她写信了。临近开学前,小英的回信才姗姗来迟。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还附赠了一个特别的礼物——用贝壳黏制的兔子摆件。
弹指二十年,我在春日的阳光下重读往日时光。那些少女时代的孤单心事,那些不足为外人道的苦与乐,都随着笔尖流走,锁在了回忆的旧信封里。
豌豆祯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