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一树白玉兰在软软的春风里盛开的时候,我才注意到原来新搬来的这户人家门前长着一棵玉兰花树。临着小区主干道的一楼,有个小小的院子,门口朝着主干道。原来是一群工地上揽活的人在这里住,小院子里很乱,挤挤攘攘地堆着油漆桶、梯子等工具。他们早出晚归,很少看到他们。院子里寂静,杂乱,寥落,荒凉。我天天要从这里路过,从来没留意过这里有棵美丽的玉兰树。
没多久,这里的门窗地板都焕然一新,搬来了一家祖孙三代。孙子上学去了,奶奶就坐在玉兰花树下择菜。那玉兰花开得真茂盛,像一只只硕大的白蝴蝶在翩翩起舞。
一天傍晚,我下班回来,被晚风中的白玉兰静美安恬的模样牵住了目光,不由得在小院子门前停住了脚步。这时,奶奶接孙子放学回来了。站在人家门前,我有些不好意思,就主动打招呼,赞玉兰花好看,顺便也问起奶奶如何把这玉兰养得那么好。
奶奶笑起来,说家搬到这里时,玉兰就含着花骨朵了,他们家是坐享其成的。然后说起之前住这里的那群在工地上干活的人,有个瘦高文弱的小伙子,戴着眼镜,是他一直在细心照顾着这棵玉兰树。
我对这个小伙子有印象,在那粗犷的一群人中,他显得文质彬彬,不像个做体力活的人。有一次,我回来晚了,屋里一群人在吃饭喝酒,他却独自坐在门口的台阶上,静静地翻看着一本书。
奶奶很健谈,继续讲起那小伙子的事情。
小伙子从小喜欢植物,一心想去园艺学校学习,可是家庭条件不好,只好先跟着表哥出来打工。一群人搬到这里时,小伙子发现小院里有一棵快要枯干的小树。正是春天,植物都可着劲生长,绚烂地开花,葳蕤成一团团新绿,而这棵小树像是被春天遗忘了一样。小伙子想到了自己,仿佛也是被命运遗忘的人。但他不愿意放弃自己的梦想,于是决定要唤醒枯树重新开花的梦。他请教了很多人,买了很多关于园艺的书,还跑到郊区的园林向老师傅学习,细心周到地照顾着玉兰树。功夫不负有心人。这棵在灰暗的角落里伤心落魄的玉兰树在小伙子的周到照顾下,终于一点点地,焕发出新的生机和活力。
黯淡的冬天过去,春天就要到来,很快就可以看到玉兰一树花开明亮的模样了,可表哥带领一群工人又要去另一个城市的工地找活干了。
临走时,小伙子特意来看望了玉兰树,还拜托奶奶好好照顾它。奶奶很感动,她觉得这玉兰树美丽的背后,还有更美好的东西在小院子里流淌着。她本来不习惯大城市的生活,打算住一段就回老家去,但现在因为小伙子的托付,她得留下来好好照顾这棵树,让它年年都绚烂盛开。
奶奶加了小伙子的微信,拍了很多玉兰花盛开的照片发给小伙子看。虽然相隔千里,小伙子终是看到了他的玉兰树花开的盛景了。
后来有一天,我又遇见奶奶,她说,小伙子已经攒够学费,准备去学园艺了。这真是一个好消息。我不认识这个小伙子,甚至没看清过他的样子,却为他高兴。有梦想的人,总是让人觉得亲切喜悦,像看到一树明亮的白玉兰在晴朗的天空下展翅飞翔。
卿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