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风,像小孩儿鼓起嘴巴,送来童真的芳馨之气。不惊,不乍,不寒,不热,不呛,不硬,凉凉的温,温温的软。春三月,因此有一种丝绸的质感。
三月的风,被诗人叫做杨柳风。风与杨柳,在软的质感上,真是异曲同工。它们像少女的小腰似的、眼波似的,伸手揽一揽,有一种温润的触觉;拿眼瞭一瞭,有一种醉人的情思。
这风,能托风筝上天吗?
去试试呀!其实温柔和暖,绝不等于软塌塌、没筋骨。温暖,是有力量的。
风,拂过河,最后一块儿冰,终于化成一个气泡儿,咕咚一下,遁入空气。水面荡开了细细的鳞纹,水试探着向前流,好像在伸出脚丫,比划一下,怎么起步,怎么奔跑,怎么淌成一条河该有的样子。哗啦啦,哗啦啦,轻声细语,像在自言自语,也像在轻轻哼歌。
三月的雨,也柔,它来临的时候,依旧是雪的姿势。轻轻,轻轻,没有一点预兆,就来了,可又比雪多了一点灵动眼波。眼波里,有甜,有脆。叮叮叮,落下来,人的心中,就流淌着欢快的六八拍。春雨,在空中细密地、清凉地、疏落地、晶亮地、飘洒地飞。像一个善解人意的小丫,从上而下,与万物对视,看看,我送给他们的是什么。是湿润呢?是清凉呢?还是温柔呢?这些,春雨正好都有。
三月的毛眼眼儿里,汪着一泓水,一场好雨那般善良、清透。
风轻雨柔,三月,绿色是针尖儿一般,一针一针、一线一线、一管一管、一小片儿一小片洇出来的。三月之前,一切都在沉睡,没有动静。三月的原野,是泛着鹅黄嫩绿的希望之地。对,有广阔的留白,像一张初初点染的宣纸,等着妙笔涂抹;像一段年青的岁月,等着描摹未来。
一个愣怔之际,那些种子、那些老草棵儿,在土层里,打着哈欠醒来。三月的雨水一润,它们的希望胀得生疼。一翻身,它们掀开被子;一个箭挺,针一样扎出土层。
这些草芽呀,有的把自己卷成一个纤细的捻子,有的把自己摊成一小点儿水渍,有的把自己凝成了一颗绿色小星星。
它们在绿,在膨胀,有时也会诡秘一笑,行迹渺茫。它们最适合从远处看,连线成片的。可是,到近处看,却不起眼。看着看着,有了;看着看着,又没了。
那浅浅一层绿毛毛啊,娇嫩、明媚。像水。像刚刚生出的一缕云气。太嫩噢!
嫩得像一横眼波里,那一点淡淡的迷离。
迷离中,那些绿色,就从山脚漫上了山顶,从山外漫向了山里。虽然浅,虽然薄,但一簇簇,一团团,很快就朦胧了天涯。你终于望绿了一座山,一大块春天的原野。
呵,望绿了三月。
三月眨眨眼,绿了芳草般的睫毛,润了潭水般的眼波,点漆般的眼仁儿里,映射出一个广大繁荣的春之世界。
米丽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