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日回家，一进门，我就看到了摆在玄关处的一盆水仙。水仙碧绿的叶子挺拔地生长着，跟我小时候印象中的水仙一模一样。
母亲喜欢养花，儿时，我家卧室外面那条长长的阳台上摆满了母亲种植的各种花。那个时候，我对于花的名字一直是漠视的。我认知里的名称要么是“蓝色的花”，要么则是“像太阳一样的花”。
其实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不知道水仙原来是一种花。不知是机缘巧合，还是我从未在意过，在我的印象中，我也从未见过开花的水仙。当然，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家乡的溪涧旁随处可见水仙。这也就让我产生了一个误区——水仙是一种随处可见的杂草。
我们家的水仙花，就是母亲从溪涧旁移栽过来的。一开始，母亲用家里独有的一个玻璃花瓶来安置水仙。
母亲先是在玻璃瓶底平铺了一层小溪里淘来的小石子，接着，母亲小心翼翼把带有乳白色根须的水仙轻轻插入花瓶中，然后她又快步下楼，从水池中舀了半勺水置入花瓶里。这样，原生态的水仙瓶栽就完成了。
起初，母亲把这瓶水仙放在了卧室的桌子上，点缀整屋。过了段时间，母亲发现有的水仙叶子呈现了枯黄的趋势，母亲就干脆把水仙移到阳台上来了。
母亲说，水仙也需要晒太阳才能长得高，就跟你一样。
而后，又过了段时间，母亲看到原先那株水仙长势良好，便又来了兴头。她把家里废弃的瓶瓶罐罐都整理了出来，都用来种植水仙，其中还包括两个缺了一角的脸盆。
接下来，便是我所看到的盛况了：我家的阳台上摆满了母亲种植的水仙，有的水仙是水培的，有的水仙则种在了土壤里。
那个时候我很不理解，母亲为什么独爱这一种花。母亲只说：“水仙好养活啊！”母亲并不是一个擅长表达情感的人。
直到后来有一次，我陪着母亲去收割红薯苗路过溪涧，恰巧看到了溪涧旁生长着一大丛水仙。
母亲喜从中来，这才告诉了我：“小时候，我跟着你外婆去收割红薯苗时，也经常路过长有水仙的小溪。我第一次见水仙的时候，你外婆就告诉我‘这叫中国水仙，只有中国才有’。她说那话时，我看到了她眼里的光亮。这应该就是所谓的自豪感吧？如今你外婆年纪大了，我又不能陪在她身边，心里难免空落落的。大概是从小就看你外婆养水仙，现在我只要一看到水仙，心里就觉得特别舒坦。”
也是从那个时候起，我才终于明白，母亲为什么对水仙情有独钟。
到如今，母亲过世已有十年，母亲曾经那种空落落的感觉好像又传递到了我和父亲的身上。
父亲从前并不是一个擅长养花弄草的人。可是自从母亲离世后，父亲却突然开始养花了。他好像被母亲传染了似的，把客厅、卧室、阳台上都种满了花卉。其中，除了一盆月季是花店老板赠送的，其他的陶瓷盆、玻璃瓶中种植的全是水仙，是那种曾经长在溪涧旁的碧油油的中国水仙。
我不知道人去世后归往哪里，既然水仙花是母亲先种植的，想必母亲也放心不下可爱的水仙吧？说不定，母亲归于尘埃后，会化作一片碧绿的叶，化作一朵精致的白色水仙花，继续陪伴在我们身边。
钟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