蛰,字面意义上指动物在冬天潜伏起来,不食不动。惊蛰,顾名思义就是惊扰了潜伏不动的动物,一惊一动之间,整个世界活跃了起来,新鲜了起来,萌动了起来。惊蛰,又名“启蛰”,是二十四节气中的第三个节气。惊蛰反映的是自然生物受节律变化影响而出现萌化生长的现象。春雷始鸣,气温回升,昆虫萌动,“九尽桃花开,春耕不能歇”。桃红李白,莺鸣燕来,布谷催耕。
“微雨众卉新,一雷惊蛰始”,江南的春天总在百虫蠕动间绚烂到一种极致,细雨蒙蒙中,万物复苏。
此时,我自是要和百虫一起走进山间,亲近自然。那缥缈的晨雾、吐绿的垂柳、犁田的耕牛、田间翻起的新鲜泥土……这一切无不涌动着喷薄而出的生机。我自气定神闲,小虫却得伸展腰身。万物有灵,而我却不知此时的小虫读到了什么,又读懂了什么?结队的蚂蚁也开始新一轮不知疲倦的忙碌,是春雷惊百虫,还是百虫唤春雷?
厌倦了穹顶之下的憋气,我竟然期望自己如小虫般钻进泥土间。遁入深山中,竹影摇曳的山间小道上透着湿润的气息,民歌在隐隐回荡。远处村庄的炊烟升起,鸡鸣和犬吠以及孩童的嬉笑声传来,闻声而不见人。仿似诸多生灵逃入山林,如同山谷里的风,我们能够感受,却无法触摸。我不知道勤劳的人们是先听到了春雷,还是先看到了百虫?节气自是倏乎来去,循之才不会误了农时。
惊蛰时节,春意萌动,大自然有了新的活力。响亮的春雷肆无忌惮地惊醒了蛰伏于地下越冬的蛰虫,相传春雷乍响间,不止惊动了小虫,还惊醒了山上沉睡的白虎,它前后弯腰,左右摇摆,活动完毕顿感腹中无物,便径直扑到山下进村觅食,却见村里有许多长着獠牙的白虎在和村民交谈,虽听不清谈话内容,却能看见村民频频向白虎点头。白虎大骇,转身回山,继续酣睡,不再下山祸害百姓。在惊蛰祭白虎的风俗,从此流传。在古代,虫是一个广义的概念,可以泛指一切动物,比如鸟、兽、鱼等,老虎威猛强大,因此也被称为“大虫”。
听了惊蛰祭大虫的古老传说,我更愿意和蠕动的小虫一起走进春天,它们才是春天的隐者,就像偶然梦见了蝴蝶的庄子,从此觉得梦中的蝴蝶才是真实的自己,肉身只不过是蝴蝶的一个梦而已,从此只愿寄情于山水之间。或许它们并不会做梦,甚至连惊雷也不曾真正听到,一切只是机缘巧合,而我已然分不清自己是看到它们才感受到了春天,还是和它们一起探到了春的脉象,或者我们都是春天的一部分?
我突然觉得自己就是一只小虫,钻进新鲜的土壤里饮露翻泥。如果有一个地方能让人心安,能让人抛却浮躁,那土壤不就是理想的栖居之所吗?那做一只小虫又有什么不好呢?万贯家财怎比得上一声空中炸响的惊雷,一座巍巍葱茏的大山,一场密密匝匝的细雨,一本泛着墨香的书卷?“公为名利隐,我为名利来。羞见先生面,黄昏过钓台”,诗意的栖居,须放得下繁华,耐得住寂寞。
葛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