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给母亲洗脸,摸着她沟壑般的皱纹,看着那张布满老人斑的脸,那是岁月留下的印记,那是饱经风霜的脸!
记忆中,母亲从没用过什么护肤品,就是在寒冷的冬天,脸上被北风吹得嘴唇干裂,母亲连雪花膏都没擦过。夏天,烈日当空,也很少见母亲戴帽子,就是汗流满面,她也只是用衣袖揩一下,难道她不想擦润肤品,不想戴帽吗?不是的,是她的心思都集中在孩子身上……
记忆中,母亲从没过过一个完整的春节。她三十多年在北园酒家的工作生涯中,那时,没那么多的食肆酒楼,都是几家“国字号”的酒家,撑起了饮食行业的一片天地。节假日和两届交易会,更是忙得不可开交。那时,要么是早晨五点到中午一点,要么是中午一点到晚上十一点,春节有时还不止这种工时。母亲要么在家匆匆扒几口午饭,还没来得及尝上几块美味,和久违的前来拜年的亲友唠上几句,就出门走在上班的路上……要么清晨天没亮就爬起来,拿起一块番薯什么的,就披星戴月赶去上班……
如今,母亲已到耄耋之年,明显苍老了,脑已萎缩,轻度痴呆了,有时尤其是晚上,两三次约有十来分钟竟然把我认作是她的已故二十多年的三哥!
这时,就有一种感觉使我心里产生阵阵抽搐,眼里会有一层泪花,暗自叩问自己,我,还能陪母亲过几个年呢?
每当母亲洗手或拿起汤勺筷子吃饭,看着那双青筋暴露、紫铜色皱巴巴的无力老手,想起这手原来不是这样的,那是多少年来为我冲凉洗衣,煮饭熬汤的美丽双手!那是多少年来在北园酒家端盘揉面的一双大手!那是多少年来把一个五口之家扛在肩上,咬牙前行的双手!看着这双如今已没什么力气的双手,心里总会掠过一丝悲凉,眼里总会湿湿的!
我也会暗暗地自问,我,还能陪母亲过几个春节呀?
每当我给母亲泡脚,看着那双红不红黑不黑、趾关节突起和趾甲已经明显增厚的变型脚。那是一双不知多少次在菜市场踏过积水的老脚!那是一双不知多少次在上班路上迈过无数沟坎的伤脚!那是一双不知多少次在雨中卷起裤腿趟着雨水、背着抱着牵着孩子快步走向托儿所的大脚!记忆中,母亲没买过新鞋,要么,穿我们淘汰出来的旧鞋,要么,是香港亲戚拿回的旧鞋。
这时,我的心里就会隐隐作痛,两眼泪目。也会暗暗地问自己,我,还能和母亲一起过几个春节啊?
每当我帮母亲穿换衣服,看着那已经弯曲变型的身躯,那是一条挺起生活压力坚强不屈的身段!那是一副背起一个家奋力前行的身板!如今,岁月的煎熬,这腰弯了,风雨的吹打,这背弓起了。记忆中,母亲从没置过新衣服,出嫁时父亲给她买的和亲友送的几套衣服一穿就几十年,之后就是香港亲戚带回来的旧衣服。一辈子就这么省……看着母亲现在这身躯,心里不仅隐隐作痛,而且鼻子像被芥末酱烘熏一样。
此时,我就不断地问自己,我,还能陪伴母亲一起过几个年?
还是阎维文那首《母亲》唱得好:“你入学的新书包,有人给你拿,下雨中的花折伞,有人给你打;你爱吃的三鲜馅,有人为你包;你委屈的泪花,有人替你擦!啊啊,这个人就是娘,啊啊,这个人就是妈,这个人给了我生命,给我一个家,不管你走多远,无论你在干啥,到什么时候也不能忘,咱的妈!……”
这歌,激起了我的回忆!这歌,唱出了我的心声!这歌,唱出了我的思念!这歌,唱出了我的情怀……
司徒华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