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是个没有生日的人,村子里比公公年纪大的老人依稀记得他好像是生于1932年,因此,公公的出生年份就定为1932年。因为没有人知道他的生日是哪一天,就连他自己也不清楚,公公就成了没有生日的人。
公公一岁多的时候,他的父亲就去世了,母亲带着他改嫁他乡。没几年,母亲也病逝了,他回到老家,成了名副其实的孤儿。成了孤儿的公公,白天以帮人放牛为生,晚上就住在他父亲留下的那几间破旧的土坯屋里。曾经有一年冬天,因为天气寒冷,东家拿了件破棉袄给公公御寒,棉袄太大,公公又瘦又小,只得用稻草搓根草绳系在腰上,勒紧棉袄。到了腊月底,公公要回家过年了,东家怕公公第二年不给他们家放牛,要求他留下棉袄,来年春天开工时再给他穿。衣衫褴褛的公公只得在家中翻找可以御寒的衣服,最终什么也没找到,只好将家中仅有的一条破麻袋剪成衣服的样子穿在身上,勉强熬过那个冬天。
像无数个苦大仇深的革命故事中的主人公一样,公公一直到新中国成立后才过上温饱的日子。虽然家里穷,但是公公是个知足感恩的人,不怕苦不怕累的他,在生产队里干劲十足,还带领着乡亲们开荒造田,很快成为生产队的队长,并且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或者是因为公公从小受到的磨难太多,年迈的公公每年到了天气转冷的时候,就开始剧烈咳嗽,并伴有严重的哮喘,还有肺心病。公公特别怕冷,所以冬天的衣服就穿得格外多。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他童年忍冻挨饿落下的病根?
公公在世时,家门前的那几分地,一年四季都不会闲着,春天种油菜,秋天种萝卜。在我和老公结婚的第三年的油菜花开的时候,公公走了,离开了这个曾带给他痛苦也给予他幸福的人间。
听婆婆说,他走之前,曾有一段时间精神特别好,还不顾他人反对,在家门前的那块地上种上了油菜。望着绿油油的油菜苗,公公欣慰地对婆婆说:“来年吃的油就不用愁啦!”
公公是不是早已预料到自己要走,所以早早地尽自己所能将婆婆的生活安排好,不顾自己患病在那块地上种上了油菜?想到这里,我的心一阵酸楚。而更令我心酸的,是另一件事情。婆婆说,公公在最后弥留之际,颤颤巍巍地指了指自己的上衣口袋,示意婆婆去拿出里面的东西。婆婆从里面掏出了一块钱,拿给公公看。公公看过后,仿佛松了最后一口气,没一会儿,就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公公走了,应该是没有什么遗憾地走了。
为公公写祭文的时候,如何写公公的出生日期这件事情为难了他的儿子们。后来,在大家的建议下,根据公公的生平,为他编了个生日。这个编出来的生日我记得不太清楚了,仿佛是农历三月的某一天。大概是因为农历的三月是播种的季节,一生辛劳而忙碌的公公应该在这个美丽的季节,带着他对美好生活的憧憬,来到人世间。
汪卫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