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省作家协会副主席、鲁迅文学奖评委王剑冰,多年来行走于华夏大地,接触了无数人,看过了无数风景,与无数基层群众在一起话家常、聊人生。拉车推车的老人、生活无助的女人、每日定点晒太阳的老人、回家看望姥姥的年轻女子……他都能以平视的目光书写他们的人生故事。比起对人物的悲悯之心,王剑冰回归自然的书写同样动人,他行走的过程中,目光不光停留于各色人物身上,同样观照到自然万物,同样让他们尊贵地进入《塬上》文本中,闪耀出动人心弦的熠熠光辉。
比如在陕州塬上采风时,王剑冰不光写出了被当地许多人忽略的习以为常的地坑院生活,还写出了他遇到的每一种动植物的状态。比如他会认真观察三条腿的狗,他本想问问这只狗为何会这样?但他觉得这样会唐突到狗和狗主人,于是他悲悯道:“老人一定为狗流过眼泪,狗把那眼泪含在眼睛里,又流到心里去了。”他会如同化身法布尔一样,去认真观察进入视线的蚂蚁。这段描写真的如同老顽童法布尔一样,他顺着蚂蚁的来路去找寻被他称为“绳子”的蚁群队伍,过了几个地坑院,下了两道沟坎,又拐回去再看他的住所等等。这绝不是王剑冰此刻童心大发,而是他细心观察与耐心追寻的本能,这是一个合格乃至优秀观察记录者应有的素质。法布尔为写出红蚂蚁不厌其烦地进行了无数次实验,甚至动用同样对昆虫感兴趣的外孙女帮忙。王剑冰即便在观察人物的间隙乘兴书写了蚂蚁,但他生发出的文本又是具有强烈的普世悲悯情怀,当他发现,“这绝非一个蚁窝的出动,而像是一个蚁族的集结”时,他便在离它们稍远的地方站住了,“生怕惊扰它们,更怕伤害它们。”这种心态是非常对的,自然万物有其自身发展规律,人类对它们最好的保护就是不打扰。
在本书中,作者对自然生态的尊崇最令人赞叹的书写来自于《大河至上》中的青藏高原。且看“蓝玻璃样的”鄂陵湖、“形似蝴蝶”的扎陵湖,让人感到天地一片澄明。再往前走,会遇到可直接饮用的清水,那自然是雪山融化的结果,或者某处的泉水,来自昆仑山的余脉,“戴着白雪帽子,显得圣洁而威严。”鱼有高原特有的一指长短的寒鱼裸鲤,动物有野驴、黄羊、红狐、狼、熊等等;飞禽有雄鹰;花有凤毛菊、金莲花、马先蒿、藏蒿草等等。这些都是王剑冰的优秀向导、藏族兄弟文扎一一讲解出来的。文扎是一名颇受读者喜爱的向导,他是真正的“高原通”,对青藏地区的路况、生态动植物的识别、风土民俗的讲解等等,他都让读者随着他的讲解一一认知出来。的确,王剑冰无论是在陕州、周庄、泉州、岭南等等,他都有随行的当地优秀向导在前方指引着,但更多是偶遇的或不知名的当地乡亲带来的讲解更加鲜活生动,比如塬上的李西平、李欢琴、大学女生、方翠翠、泉州洛阳桥偶遇的老者等等,他们的讲述不仅令作者赞叹,同时给我们带来深刻印象。
于是,在文扎的指引之下,当他们来到黄河的正源“玛曲曲果”时,本就庄严肃穆的青藏高原显得更加神圣,文扎带去的藏族歌者向雪域高原献上了由衷的崇敬。无疑,青藏之旅让包括王剑冰在内的作者,乃至无数读到《塬上》文本的读者,都经过了灵魂的洗礼。王剑冰一行人在黄河的源头水畔露宿,夜晚,王剑冰独自头顶星空,昆仑山与巴颜喀拉山置身脚下,“半弯明月提着青灯,放牧着洁白的云团……静谧之极,四周一片铅灰暗蓝,真的仙界一般。”作者走此一遭之后,更是亲身感受到自然界的大气磅礴,天地本就是如此辽阔。
袁恒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