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新下陆来居住的时候,是1997年的春天。
那时新下陆只有一个大商场楚天商场,差不多在106国道和下陆大道交会的十字路口附近,是两层楼的房子。我第一次走进那里是为了买一件雨披。楚天商场比我原来生活的小镇商场大,名字也大气磅礴且有诗意,在新下陆是类似于同时期市内的金虹大厦和大冶的金汇商厦一样的顶级存在。
这里是新下陆最繁华热闹的地方,附近有北村菜市场、有色俱乐部、东村澡堂、有色歌舞厅等,还有几家小的批发部和商行。有色公司的第一单身宿舍和第六单身宿舍也在附近。去女工住的“六单”要沿着一条长长的斜坡上去的,路边有间杂货店,门口摆着盆啊桶啊拖把啊等等日用小百货。上下班的女工就或步行或推着自行车从这里经过。青春年少的我,那时骑一辆崭新的玫瑰红自行车,像一道美丽的彩虹,令上班不久的同事们羡慕不已。
从买盆买桶开始,我就跟这家杂货店产生了千丝万缕的联系。店主是一对中年夫妇,服务态度好,男的尤其能说会道,他们都是从附近乡下来的,过去种田,肤色黝黑,说大冶话,使初离家乡的我感觉很亲切。我后来陆续在他们那里买了锅碗瓢盆、小饭桌等一些生活用品,还买了一把现在还在使用的“十八子”菜刀,单身的生活简单而潦草地在一处出租屋开始了。
在第一处出租屋生活时,买过一只带滤芯的塑料制烧水壶,用了快一年时间因外壳摔破,再又一次去那家杂货店买东西时,我随口提了下水壶被摔破的事情,没想到老板叫我拿来换。我强调是我自己弄破的,跟水壶质量无关。他说不要紧,也包换。随后,果然没要一分钱换了个崭新的给我。从此,我就一心一意地信任这家店子。
等新下陆第一家大型超市“华联超市”无比显眼地矗立在新下陆街道的时候,东村那片棚户区已经改造一新,成了金花小区的一部分,那对夫妻就在华联超市侧面一条小巷隔壁的地方开了一家商城,像极了豪华游艇侧畔一艘不起眼的小船。他们再也不卖盆啊桶啊的那些小杂货,而是卖起了家电。这种转换经历了多少年,我印象不深,就像身边一棵不显眼的小树在不经意间长成了参天大树。我家后来添置的小家电都是去那里买。在他们家买的一只电饭煲,跟孩子差不多的年龄,20多年了还能用,后来实在是想换新的了,才把它从厨房撤出。孩子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我在那里买了台微波炉,它陪伴了孩子整个的小学和中学时光,直到用坏时,内外还很好,鉴于它“年龄”过大,我决定在它“娘家”那里买个新的。
我喜欢去那里买东西还有一个原因,这家店子的门面是他们自己家的,什么时候去那里,都是熟悉的面孔,他们家的小孩子也是我看着长大成小伙子的。我买房子装空调是小伙子来安装的。近几年他们家在商城的侧面又经营了一家大门面,把小家电从老店里分离了出来,平常在店里招呼顾客的是他们的儿媳妇。老两口则在老店里守店,儿子在外面搞家电安装等售后服务,一家人各司其职。
记得初春的日子里,那一家三代人围坐一桌,吃着热气腾腾的火锅,老人慈眉善目,青年朝气蓬勃,小孩活泼可爱,一家其乐融融。老爷子喝着小酒,脸颊微红,一副满足的表情。见此场景,让来这里来买东西的我也如饮了一杯醇香酒,心里暖融融的。
光阴荏苒,一眨眼,20多年过去了,曾经在杂货店里叫卖的中年夫妇,现在过着令人羡慕的幸福日子。
肖爱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