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柜子里拿出老家带来的干竹笋,准备做菜,这竹笋不由得让我想起了已故的父亲和他关于竹笋的教育。
大约在十二岁左右,我亲历了一次父亲拿扁担抽打哥哥的场面。那时农村事情多,家里忙,哥哥不好好读书,学会了打胡子牌。有天晚上可能是玩牌,凌晨才回家,第二天中午,哥哥还在睡觉,父亲一手把他拖起一手下棒子,打得哥哥哇哇叫。上屋的奶奶闻讯赶来,拦住父亲说,要打就打死他,还说了一些不太好听的话。这让父亲很为难,因为哥哥不是父亲亲生的,本是为了纠正哥哥的不好习惯,反而招来埋怨,这也让父亲苦恼。只记得当时父亲说“子不教,父之过”就住手了,哥哥也被奶奶带到了上屋。几天后的一个晚上,我和父亲坐在炕凳上聊天,父亲说到这个事,望着窗外的竹子打了一个比方说:“人的成长好比那竹子,小时候就像刚长出来的竹笋,偏着长的话可以培土纠正,使得其端正笔直,这个时候不纠,一旦长成竹子了,一扳就‘哐当’,为时已晚。”我知道,出身大户人家的父亲有着丰富的人生阅历,见证过多少“败家子”的事情,也曾为邻家小孩的事出谋划策。这个比方我听得懂,学校墙壁上刷着“教育要从娃娃抓起”的大幅标语,我想意思比较接近,我暗暗地决定:要做听话的竹笋。
其实父亲出生的地方是个“牌窝”,他也会打牌,但是我从来没见他打过,他说“我训哥哥不要打牌,我自己还去打?”是啊!我至今也不会打牌,被同学斥为“最没味的人”,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智商有问题,还是真就没这情趣,抑或是早年父亲的“扁担威”犹在?
从那以后,再没见过哥哥挨父亲的打了,但父亲的教诲始终都在。哥哥成年的时候,不读书了,父亲托人在县城找了一份草席厂的工作给他,大概过了几个月,哥哥回家看看农忙的情况,还带了一副麻绳。父亲追问麻绳哪儿来的,哥哥说厂里到处都是,他拿了一副做箩绳,父亲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你明天回厂,必须把绳子带走”。说的是哥哥,听得还有姐和我。在我的听闻中,这么多年兄妹和各自的家庭中从没有因为钱、物、账不清白而麻烦的事。
琐琐碎碎,点点滴滴,感谢父亲,在我们年少的时候没有让我们像荒草一样疯长乱长而撩撩拨拨;父亲除了养育我们的身体,也总不忘在心灵上扶正我们。他读过蒙书,也经常引用;他讲他自己的得失荣辱,讲他看过的电视蕴含的教育意义,讲我们需要改正的地方,哪怕我们已长大成人。父亲病逝前几天还跟我说“一个家庭的希望在后代,你只有一个孩子,要记住‘根柴莫烧,个崽莫娇’”。在送别父亲最后一程的路上,哥哥向着灵柩一步一跪,乡人都说“亲爹没有养父大”。
我是父亲的孩子,铭记着父亲的教诲,做一个端正无私的人;我是一个母亲,孩子投在我门下做我的儿,这既是天意也是缘分,我必须引导他顺正不邪;我是一位教师,我也把竹笋的故事告诉过我的学生,期望他们温良正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