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到了热天我就想,要是能穿上一双凉鞋,那一定是幸运而惬意的事。
我家穷,连温饱问题都未解决,买凉鞋,要花钱,会让父母苦恼。可我看到小伙伴们穿上了崭新的塑胶凉鞋,觉得很是气派,心里羡慕极了,便还是嚷着要买。父母掐指算过收入后,依旧摇了摇头。这下我可憋屈了,眼泪滚落了下来。父母见状,赶紧安慰:“满崽乖,我们好生挣钱,等宽裕了再买哈!”目睹父母的认真样,我只好抹掉眼泪,点了点头。盼啊盼,终于盼到了赶场的日子,我屁颠屁颠地跟着父母前去。不经意间,见有塑胶凉鞋在卖,而且摊主在竭力地吆喝:“凉鞋,凉快”“好看的凉鞋哦……”如此煽动,我岂能不心动,拉着父亲的衣角,“唔唔”地嚷着还是要买凉鞋。父亲下意识地摸摸裤袋,再看我这执著、可爱的样子,“哎”的一声叹息后,一咬牙,掏钱买下了一双塑胶凉鞋。穿上新凉鞋时,我顿觉脚下生风,惬意的心境油然而生。于是,我自然把父亲当成最懂我的人。
行走在回家的路上,我健步如飞,不时地跑着跳着,感到无比的轻松、快乐,甚至还唱起了《一闪一闪亮晶晶》《歌唱二小放牛郎》等儿歌,引来路人的赞叹,父亲见状笑个不停。
到家了,母亲见到我穿的新凉鞋,既感到意外,又为我能实现心愿感到高兴。“走几步给我看看!”母亲觉得稀奇,叫我展示给她看。我照办不误,母亲连说“好—好—好”。听着母亲的夸赞,瞅瞅脚上的凉鞋,刹那间,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那个夏天,我穿着凉鞋到处跑,或与弟弟一起在坝上玩游戏,或与同伴们一起上山“打仗”、“藏猫猫”,或到田埂上捉蜻蜓、挖野菜,极尽欢乐之能事。不过,这奔跑、钻山林或到斜坡上玩,会让塑胶凉鞋歪斜着很大受力,时间一长,坏得快。母亲发现了我的行踪,及时提醒我注意爱惜凉鞋,不然,坏了就划不来。我当时点头同意,可玩起来就忘了母亲的话。待到那双凉鞋真的出现小裂痕时,我才慌了。后来,在游玩中,我尽量选择平地,为了爱护那双塑胶凉鞋。粘有灰尘或泥巴了,我用水洗或衣刷子刷;有汗味了,我用肥皂清洗掉;对于放置地点,则放在室内阴凉处,不拿到屋外暴晒。做完这些,我的心里便踏实了。
穿着那双凉鞋,我意气风发地赶场出街,增强了自信,乐在其中。弟弟经不住诱惑,缠着父母给他买了一双同样的塑胶凉鞋,以求分享快乐。那时,借助塑胶凉鞋的优势,我觉得自己即便背着书包,走起路来也轻便,以至于上学从来没迟到过,到外婆家玩,需翻山越岭、上坡下坎,我照样走得轻松、愉快;暑假,凉鞋带给我更多的清凉与爽快,调动我学习、做作业的主动性,激发我热爱生活、感恩父母的热情。直到晚秋时分,我才暂别凉鞋,把它珍藏在楼上干燥处。
第二年热天,那双塑胶凉鞋又重新派上了用场。我穿上它,乐此不疲地享受着它给我带来的轻便与惬意。父母都是望子成龙心切的人,找准时机启发我:人啦,就得像塑胶凉鞋那样,轻巧,实用,一步一个脚印地往前走,只要锲而不舍,总会到达胜利的彼岸。
到了第三个炎热的夏天,那双塑胶凉鞋再次出现了断裂。我心痛极了,赶忙找到母亲想办法补救。母亲二话没说,拿起针,穿上线,把针头在头皮上磨两下,便开始缝补。这下,又可多穿一阵子了。我欣慰不已,又恢复到以往生龙活虎的状态中。然而,没过多久,塑胶凉鞋又坏了,那就再补。折腾几番后,那双凉鞋彻底坏了,不能再穿了,我失落起来。“没事,凉鞋坏了,再买一双就是的。”这次,父亲有了底气。果然,到了赶场那天,我的第二双塑胶凉鞋穿在了脚上。
后来,泡沫凉鞋应运而生,走进了乡村市场。手头渐宽松的父母赶潮流地给我和弟弟买了泡沫凉鞋。日复一日,无论雨天还是大热天,我们都走得轻便、自信、快乐。我们的学习成绩日渐提升,还考上了各自理想的学校,父母更是引以为荣。
参加工作后,得注意形象了,泡沫凉鞋档次较低,已登不上大雅之堂。我于是不再买泡沫凉鞋,改买或定做皮凉鞋了,尤其喜欢三接头皮凉鞋,走起路来不仅凉爽,还更有风度。于是,后来,我穿着皮凉鞋,洒脱自如地赴一场场相亲,迎娶到了知心爱人。我信心十足地开拓事业,收获了肯定,不仅拥有了物质上的踏实感,精神上的富足感也随之而来。
孩子在我的影响和带动下,也爱穿一双双漂亮且实用的凉鞋或凉拖鞋,穿出气质、清凉与舒畅,度过一个又一个畅快的热天。每每看到她们自信且知足的模样,儿时穿凉鞋的惬意流年便在记忆中纷至沓来,只任那些真情和挚爱温暖我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