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突然决定回乡下老家看看时,我的心竟然有些雀跃起来。
不到一个小时车程,我们便到了村口。村口那几棵标志性的巨大的松树依然静静地挺立在那里,像忠实的卫兵,默默地守候着小山村的四季更替,寒暑往来。小村四面环山,远远望去,像一口朝天的大锅。小村那么小,但在儿时,它却几乎是我们的整个世界。
春末夏初时节,和煦的春风吹拂着大地,房前屋后的梯田已被勤劳的人们打理得整整齐齐,只等着插秧莳田,种上一年的希望了。傍晚,青蛙呱呱的叫声在田野里此起彼伏,绚丽的晚霞照在梯田上,梯田被染上了一层瑰丽的色彩。我们点着松树油火把,手握一柄竹制的叉子,沿着一丘丘水汪汪的稻田去照泥鳅,火光照耀下,泥鳅静静地呆在水里,只要用竹叉对着它的头部用力插下去,动作快准狠,往往用不了半个小时,便能满载而归……记忆中,小时候的冬天,总是下着大雪,整个村庄白茫茫一片。大人们难得清闲地围着火盆拉家常,织着毛衣。小孩子们则欢呼雀跃,三五成群地在晒谷坪里堆雪人、打雪仗,冻得通红的手把路边树枝上挂着的长长的冰棱掰下来,放进嘴里当冰棒吃。还有几个调皮的男孩子,把几根楠竹的竹尾扯下来缠绕在一起打上结,坐在上面荡秋千。村子里鸡鸣犬吠,孩子的吵闹声、欢笑声以及远处大人的叫骂声汇成一片,好一番热闹景象。
阳光依然那么明媚,树木依然那么苍翠。我大口呼吸着山村里无比清新的空气,仔细端详着这似曾相识的一草一木、一沙一石。突然,我发现村里那条通向下一个村庄的小路竟然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的杂草树木,已经看不出原来是条路了。这条小路曾是通往下一个村庄的捷径,大人常挑着稻谷经过这条小路去那里碾米,去时下坡,回时上坡,一条羊肠小道被踩得光溜溜的。小路两旁的稻田和山坡曾留下了我们许多的回忆。
村子里静悄悄地,稀稀落落的几户人家也都关着门。我们正惊异于村里的安静,一转弯,忽然看见远处一个人正伸长脖子向我们张望,走近一看,原来是一位当年的大婶。岁月不饶人,印象中四十来岁的大婶,看样子已有六七十岁了,也难怪,我自己也将近不惑之年了。大婶热情地把我们迎进屋里,院落拾掇得干净整洁,家里窗明几净。大嫂赶紧给我们倒茶,拿出自产的花生和红薯片招待我们。大婶说,这些年儿子和儿媳常年在县城务工,帮别人建房子,孙子在外地上大学,前几年老伴去世,平时就她一个人在家。我又询问起村里其他几户人家的近况,得知他们大多也不在家,有的随子女到广东生活去了;有的在镇上买了房子,平时就在镇上带孙子,陪孙子上学;也有些在附近的瓷厂上班,早上骑摩托车去,要傍晚才回。大婶说:“如今留在村里的,只有我们这些老人。”
临走,大婶一再盛情地挽留我们吃午饭。谢过大婶出来,走在返回的坡道上,我有些惆怅,觉得小山村变了,变得有些寂寥,不复当年那生机勃勃的景象了。但马上我又释然了,其实,村里人不论是当年在田里土里的辛勤劳作,还是现在外出务工赚钱,说到底都是为了追求更美好的生活。有一天,大家更怀念故乡的青山绿水,更珍惜这种世外桃源般生活的时候,一定又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