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冷夜中的小刚
冬天的夜愈加幽静和冷,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地下着,风凛冽地呜咽着,残忍地撕咬小刚千疮百孔的心,仿佛连窗玻璃都在不停地流泪。
刑侦大队的同事早已下班回家,只有小刚呆坐在办公室,而且有意没开暖气。中年失子的痛在心灵深处挥之不去,他一遍一遍地翻看着手机“收藏”里儿子生前的视频,要在幽暗寒冷里寻找儿子的点滴,仿佛在这孤独清冷的夜里与儿子灵魂的相遇,方能得到些许的慰藉。
在家人面前,特别是当着妻子的面,他总要表现得坚毅、刚强!只有一个人夜深人静的时候,才能放纵对儿子的思念!看着他年轻的脸庞,我感到一阵一阵的心疼。
上天呀,为什么你这么残忍?为什么不能给一个普通刑侦民警一点恩泽呢?儿子的那句:“爸爸,我痛!”永远地痛在了小刚的心坎里。那天,迟到的父亲抱着冰冷的儿子,眼前一片空白,只有眼泪双流……
(二)小刚的自述
我原本有个幸福的家庭,你妈妈温柔漂亮,在医院当护士,我是农村孩子,警校毕业分配到县公安局刑侦大队,本来门不当户不对,可能是我的诚实热情打动了她。婚后的生活是幸福美满的,你的降临,更是给家庭带来了无穷的欢乐!
你妈妈总是用手机记录着你成长的点点滴滴:襁褓里的憨态、咿呀学语的萌态、步履蹒跚地行走……只要见到妻子发来你的视频,无论多么疲累,我总是觉得无比快乐与知足,但我也知道,亏欠你的,实在太多太多。
记得有一次,你感冒了,妈妈陪你在医院打点滴,而我却和战友们在外县抓捕盗窃团伙,并设法追回被盗的摩托车,被盗车辆有20多台,都是群众血汗钱买来的,破案不追赃,同样也是对群众的犯罪,是渎职!我心力交瘁时,得知你感冒打点滴。视频里我问你:“怕吗?痛吗?”你却回答:“不怕,不痛!因为我是男子汉,我还要保护妈妈!”一旁的妈妈和医护人员笑得前仰后合。那次爸爸干得特别来劲,收缴回全部被盗摩托车,还荣记了一次“三等功”。
不久之后,市公安局组织侦办一起特大涉黑案。我被抽调来专案组工作。临走时,我搂抱着你说:“儿子,老爸又要出差了,要好长时间不回来。你在幼儿园要乖乖听话,不许淘气。”
你眨巴着双眼,稚嫩地说:“你好好干,弄个军功章回来,我好喜欢。”我们伸出手,拉了勾,匆匆地离别。
由于工作保密,两个月,我没有给家里打过一个电话,每次你吵着要和我视频,你妈总用种种理由搪塞。其实,爸爸就在邻县的专案组,回家只有一个小时的车程。爸爸不回家,甚至都不打电话,绝不是爸爸残忍,而是爸爸是一名刑警,刑警是纪律部队,纪律部队都有铁的纪律。
爸爸其实多想看看两个月没有见面的你呀!爸爸多么想享受天伦之乐呀!六十多天,爸爸把对你们的思念化为无穷的动力,拼命地工作。
一天突然接到你妈妈的电话,说你发高烧一直不退,而且还没有查出原因。我跟专案组领导请了一天假,匆匆忙忙赶回来。
儿子,你父亲太粗心了,以为又是往常一样的感冒,以为住进了医院不会有大碍。第二天我又匆匆忙忙赶回了专案组。谁想,这一走竟是我父子最后的永诀!
我是一个粗心大意、永不称职的父亲!我的职业是保护他人生命财产的安全,却连自己的儿子都没有保护好!当我再次接到你妈妈的电话,匆匆赶到医院时,你永远地闭上了双眼!只给我留下了一句:“爸爸,我痛!”我搂着你却哭不出声来。那一刻,天都塌了!
我真想放声痛哭,人世间有几人遇到过中年丧子痛?!然而,作为男人,作为丈夫,我连放声痛哭的资本都没有!
儿子,你还小,还未成年,尚不懂男人的责任与担当!……夜更幽邃了,雨仍淅淅沥沥,风还在呜咽。又到了寒冷的冬天,你那边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