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连霍高速某个服务区休息的时候,看着疾驰而过的车辆,我忽然想起了杰克·凯鲁亚克《在路上》中的一句话,“我还年轻,我渴望在路上”。这句话就像是一道闪电,瞬间击中我的灵魂与大脑,那些曾在少年时滋生暗长,后又归于隐匿的,关于梦想、关于行走的憧憬再次铺天盖地般席卷而来,让我在这个群山环抱的天地之间内心悸动,热血奔涌。
相比于南方远山含黛与草长莺飞的烂漫,我更钟情于西北的粗犷有力,那是一种生生不息的执着,充斥着生命的张力,蕴含着不屈的灵魂。那些野蛮生长的草木、威武肃穆的山峦,以及呼啸而过的山野之风,让我这个久居闹市之人,再一次惊觉生命之美好。
此时,春风乍起,云层聚集,还未等我反应过来,一场荡涤尘埃、拂拭苍凉的好雨落下,在广袤的原野上四散溅开。站在服务区的台阶上极目远眺,但见云雨参差,雾锁重山,竟然与“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的意境颇为相似。于是,我卸下一身疲惫,抛却心头琐事,眼神如炬,目视前方,在细雨中自在穿行。音乐自然也是少不了的,它能稀释倦怠,放大快乐。旅途中听曲风热烈、情绪奔放的歌曲最为适宜,比如郑钧的,或者许巍的,他们的歌天然具有西北汉子的爽直与利落,充满了浪漫与自由,光明与热爱。无论是鲜衣怒马的少年,抑或是满怀理想的青年,甚至棱角已消磨殆尽的中年,都能从中找到当初的理想和自己。
思绪逐渐回到了2013年,彼时我大学毕业,某日与友人闲聊,他跟我讲了自己大学期间的诸多游历,让从未涉足旅游的我心旌摇曳。等到晚上回家的时候,我人生中迄今为止唯一说走就走的旅行——骑行青海湖,就已经提上日程了。那个夏末,我从家乡出发,一路向西,历时半个月,途经两省六市十五县区,最终抵达。当以前只存在于课本和故事中的青海湖、日月山和黑马河全部出现在我眼前的时候,那种身临其境的震撼和欢喜,十年之后,依旧让我记忆犹新。二郎剑风景区的广播里,循环播放着王洛宾先生的《在那遥远的地方》,“在那遥远的地方,有位好姑娘,人们走过她的帐房,都要回头留恋地张望……”我曾经在很多地方,听到过各种版本的演唱,但唯独这一次,我似乎与那位美好的姑娘,在2013年光芒万丈的秋色之中相遇了。
车在途中,人在路上,可以说是最让人热血翻涌的场景,各异的风俗,不同的腔调,只需深踩油门便可抵达。这种出发与到达无关贫富,它将身体与灵魂合而为一,把生活与理想联结一体。于此,我想起了宁夏镇北堡西部影视城的大门两侧,张贤亮先生题写的对联——“旅游长见识,行走即读书”,这是他对人生阅历和生存智慧的深刻总结。遥想十多年前,当我在大学图书馆如饥似渴地阅读《灵与肉》和《绿化树》的时候,完全没有料到,多年以后,这个充满悲悯情怀的文人学者,竟让在高速上驾车的我,心里再次燃起了渴望行走的熊熊烈火。
照耀我前行的,还有公路文学中,那句最真诚最炽热的话语,他来自凯鲁亚克笔下主人公萨尔来回穿梭追梦的经历,那便是——“在路上,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
牛艺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