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妈妈并不熟,那些母女相亲相爱的温馨场面还没在我们之间出现过。事实上至今为止,我们才见过两次面——第一次是在产房吧,虽然我当时还没有开智,但我当作一次算在里面了。第二次是在我八岁生日那天,一个日常的午后。
没错,我是个离异家庭的孩子,记忆中并没有妈妈的影子,所以我虽然感觉生活中好像比别的孩子缺少点什么,但并不觉得有什么悲伤。而那一次算是毫无感情架构起来的见面吧,总该是有些别扭的。爸爸对我说今天我的妈妈要来陪我过生日时,我竟然短路了。妈妈?脑海中好像存在而又缥渺的形象。虽然我知道爸爸说我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是句谎言,但我真的不知道妈妈这个概念是什么!而今这个叫妈妈的女人为什么会来陪我过生日?爸爸告诉我:或许是想补偿一下你吧?
那是一个微风不燥阳光和煦的午后,我的婶婶带上我去见妈妈。依稀记得我当时问了一个问题:“我一会是要叫妈妈还是阿姨啊?”我的婶婶顿时笑了:“傻瓜,你是你妈妈生的,当然是叫她妈妈啦。”我有点蔫了,为什么要叫她妈妈呢?我怎么叫得出来呢?明明才第一次见面!
我和婶婶在路边等了一会,一个烫着一头栗色齐腰卷发,穿着淡粉色的碎花连衣裙,气质温婉贤淑的女人向我们走来,看起来还很年轻。婶婶对她说:“这孩子今天就属于你的啦。”我有点畏缩地拉了拉婶婶的衣角,“妈妈”却显得很亲切:“哈哈,本来就是我的孩子嘛。”寒暄了几句后,我的“妈妈”就轻声细语地对我说:“走吧露露。”我茫然地看着这从天而降的“妈妈”,又回头望着婶婶。婶婶摸着我的头,笑笑说:“露露,叫妈妈啊。”
就只是一次见面,为什么要叫妈妈呢?那整天送孩子上幼儿园,时不时参加家长会的女人才是妈妈吧?但也许是血缘关系吧,牵着妈妈的手,还是有一种温暖有一股莫名的安心涌上心头。
妈妈带我上了计程车。在车上,问了我好多问题:“露露呀,今年几年级啦?”“今天想去哪玩呀?”“给你买个蛋糕好不好?”我一一回答。对妈妈的想象总是娴静美好的,有了这一层滤镜在,此刻我觉得十分美好。
我们到了商场,妈妈一边走一边问我。“露露呀,喜欢什么呀?妈妈给你买哦。”虽然一路过来也回答了妈妈好多的问题,但妈妈的样子在我眼里还是显得有些陌生,可能是第一次见面令我不知所措吧。我略显拘谨而又显乖巧地说了一句“好。”
妈妈带着我进了一家童装店。妈妈指着这个那个,一连珠地问我:“露露呀,喜欢这件衣服吗?……喜欢这条裙子吗?那条呢?……喜欢这双鞋吗?……”每当我摇头时,妈妈就显得很失望,一见到我对喜欢的东西点下头时,妈妈显得非常高兴地跟店员说:“嗯,这个,还有这个……我都要买给我的乖女儿,麻烦打包,谢谢。”我忽然有些许愣神,“妈妈、乖女儿”这两个词,竟让我感觉既陌生又亲切,既可叫得自然而又遥远,既令人开心又觉迷茫……
逛完服装商场,妈妈还给我买了个蛋糕,牵着我回到她的住处。公寓不大,妈妈却把房间布置得很舒适。妈妈小心翼翼地陪我玩,我累了还把我抱进怀里温声细语地哄我睡觉。窝在妈妈怀里既温暖又安心,虽然还是有点不习惯。
一天的相处,妈妈对我照顾得很好,我也感觉到妈妈对我的爱。可我内心说不清那种五味的感觉,想要亲近妈妈,又怕太过分,因为毕竟相处的时间那么短暂,还没熟悉到亲密无间,还没依恋到舍不得离开。不过我清楚地记得,终究回到爸爸家里的那天夜时,我睡得很香甜,还做了个梦,梦中,我很骄傲地对同学说:“今天我妈妈带我去玩了,喏,还给我买了这么多漂亮的衣服!”
那是我和妈妈的第一次真正的见面吧,现在已过去了六年,这些年里我努力地寻找一点点零散的记忆来修复脑海中妈妈的影像。
我不知道和妈妈还有没有机会见面,也不知道该不该去想念妈妈寻找妈妈,每当夕阳西下,晚风轻吹,妈妈的模样就在我的记忆里摇曳。真的希望,那个形象在我的记忆里未完全消散前,我的妈妈,能够再次出现在我的眼前。
徐采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