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将过,冬将来,又到了银杏金黄的时节。“中国第一银杏村”——双牌县茶林镇桐子坳村的银杏树林里,八方游客如约而至。人们因了这银杏绚丽的调色,熏染出原本金灿灿的愿景,诠释着年复一年的喜爱和崇敬。
我的岳家就在桐子坳旁的陈家湾村。村里院子中间,有两棵被称为“银杏王”的千年古银杏树。早在与妻子相恋时,随至岳家过年,年夜饭的主打菜,便是“银杏果炖猪脚”。上桌开宴,润滑而圆滚的果仁,翠绿剔透,侵蚀了众多食材的精华,却又保持着自身的美味,我食之又食。顿时,那淡淡的糯香,弥漫于屋,溢流于齿,令我至今垂涎。自此,我便开始勃发出了对银杏的情有独钟。
村里这两棵银杏树,一雌一雄,足有三十多米高,干围都需十多个成人合抱,树冠投影三百多平方米。村子里老人说,这银杏树,不用打理,每年都结满果实,供几十户人家享用。因而,一到杏果成熟的十月份,村里便选几个强壮和动作娴熟的年轻小伙子,上树打果子,而每家只准一至二人在树下拣果。果子拣回后,各家各户便用水浸泡几天,拿箩筐盛着,挑至小河边,以脚踩搓,去掉果皮,晾晒至表核干透变白,收藏家中,备食待贾。年轮更迭,岁月荏苒,生活代代延续,这银杏果不仅是如期而来的寻常传统美食,更是享有者绵延不断的人脉和温情。
不是吗?于银杏,人们赋予了它太多的寓意。它代表了中华民族源远流长的文化,是真善美的代言;它是人间永恒爱情的象征和人类生命的延续。但更为高贵的,它是一个民族坚韧和沉着品质的呈现。所以,郭沫若在《银杏》中直抒道:“你这东方的圣者,你这中国人文的有生命的纪念塔”。又道:“你是随中国文化以俱来的亘古的证人”。其实,古往今来,中国文人撰写银杏的并不多,而随了当今现代人群崇尚自然本性的苏醒,对银杏的仰慕则更多地体现在对其外表的追捧上,可这也并不见怪。每当有了“满地泛黄银杏叶,忽惊天地告成功”的壮观时,谁还不动容呢?更何况“鸭脚生江南,名实未相浮。”啊!再说,倘是置身于桐子坳银杏林,乍一抬头,一树苍黄。那些落叶,飘然而下,像一只只翩翩飞舞的蝴蝶,逗弄着风的多情。此时此刻,你难道又不觉得随了风的抚慰,那淡然寂静的美好,也总会感叹出一些寄意来!于是,我不想去描绘那杏叶铺地的金黄,更不想生出些伤怀的思绪;只想着那一树树淡的黄、青的绿,多留下些秋的最后的足迹,快快绵长到冬的深情;然后以这满地飘零的叶的颜色作为灵魂的拷问,搅醒蛰伏在草丛的彩梦,观照人世间千姿百态的况味……
是啊,还是着一身初冬的霓裳,和一曲杏黄的韵律,多去体会些微暖的冬阳吧!相传唐太宗李世民在终南山古观音禅寺亲植了一棵银杏,至今已一千四百多年,令后人仰敬不已;北京潭柘寺,有一棵被乾隆称为“帝王之树”的古银杏,每逢新主登基时,必生新枝;李自成、张献忠谷城聚会时,凭吊跟随诸葛亮多年的延岑将军时,在其坟前的银杏树下,三叩其首,尊呼为“银杏王”。曾在桐子坳的杏林里,一对老夫妻,相携慢行,踏着柔软的金毯,走进了余晖的浪漫,静视着落叶的舞蹈;有一位婀娜姑娘,双手捧着一枚飘然而至的黄叶,仔细把玩着,缓缓地将这从历史深处寄来的信笺,夹进心灵的书页。无论是古代还是今世,这大概都是于银杏之精神的震撼和膜拜吧!
“谁怜流落江湖上,玉骨冰肌未肯枯。”在世间斑斓的光点里,古老银杏,分明成了中华民族历史长河中,永不泯灭的“东方圣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