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心底最深处,有一段由围裙勾勒的记忆,刻骨铭心的点点滴滴,经常涌现在记忆的帷幕,依然格外清晰。
忘记具体是什么时候,具体是什么原因了,只记得那一次我们吵得最凶,我“呯”地一声关上了房门,气冲冲地回到卧室,狠狠地摔着东西发泄不满的心情;不久,我似乎听见抽泣的声音,悄悄地透出一丝门缝,瞥见烟雾缭绕在灶台旁,忙碌穿梭着一条红色的围裙,围裙上不知是荷花还是梅花,隐约地看得不是很清楚。您眉头微微皱起,眼角似乎还闪烁着晶莹泪花。
“吃饭了!”您在叫我。
我假装不以为然地走出门,吃完可口的饭菜后,我们“和好”了,拨弄着围裙上不知名的花纹,我依偎在您怀里嬉笑打闹,瞬间缝合了刚才争吵形成的裂痕。
这件围裙,对童年的我来说,似乎有着不一样的魔力和特异功能,仿佛可以调和人世间一切矛盾,修复任何不愉快的心情,让争吵的两个人重归于好,其乐融融!
慢慢大了些,十一二岁左右。在一个安静的夜晚,我从同学家问完题目,行走在野外夜色中。一轮弯月如弓,高悬在半空,银色的光辉洒向大地,夜幕更显得沉寂冷清;几颗星星在浩瀚天空眨着眼睛,微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路边婆娑着几丛树影;间或有一两声夜鸟啼鸣,脚步声也“啪哒啪哒”如影随形,我的头皮,跟着声响,一下一下发麻发紧。我俯下身,捡起块石头握在右手中,不时还回头做个严肃的表情,企图吓退树影里隐藏的某个精灵;而心里却一阵阵地更加发怵,握书的左手已经是冷汗涔涔。
“汪汪汪——”几声犬吠猛然响彻夜空。我本已经胆战心惊,狗叫声令我瞬间丢了七魄三魂,大声哭叫起来,忘了扔石头,缩成一团直往角落里蹲。恶狗步步逼近,它身上的臭味都几乎清晰可闻。
这时,旋风般地出现一个身影,脖子上依然挂着那件浅红的围裙。是妈妈您及时出现!
您大叫着扑向恶狗,把它赶得无影无踪,然后拥我入怀,领我入了家门。怦怦怦的心跳中,我感觉到有几滴泪珠落下,我还能感受到泪滴的余温!
那时,我坚定地认为,围裙可以驱走一切恐惧,有围裙处便可安心。
时光飞逝,红色的围裙,也一天天褪了色彩,终于完成了使命。
后来,我参加工作到了外地,依然没有缺少您嘘寒问暖的关怀,而我却不知您早已饱受胆囊结石的病痛,直到接到姐姐电话,我瞬间红了眼眶,飞一般地赶向家中。
赶到医院,您已进手术室,姐姐在旁边忙个不停。于是我抽空走进超市,想寻觅一些补品,无意中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条红色的围裙,虽然上面没有任何纹饰,恰如您朴素平常的一生。我毫不犹豫地将它买了下来,紧紧握着贴在心口,现在依然能清晰感受到,当时那激动的心情!
来到医院,您刚好从手术室回到病房。看着您那虚弱惨白的嘴唇,我心疼异常。我将围裙放在您的病床边,我看到您偏过去的眼角,有几颗泪珠滚动……
您康复后回到家里,我请您休息:“以前都是您为我们忙前忙后,现在也让我懂事一回,为您做点事,学着穿一回围裙!”
我看到,又有几滴泪珠闪烁在您眼眶中。我从此知道,围裙系拢的,就是家人之间不言不语,却胜过万语千言的那份情。
如今多年过去,围裙还挂在衣柜中。围裙的主人,却再也不愿做我们牢骚的听众,不愿再为我们劳碌辛勤;她偷起懒抛下所有的牵挂,化作苍穹里不知名却最亮的一颗星星。
记忆深处的围裙,一直是我挥之不去的感动与铭记,镌刻在灵魂最深处,不会因为岁月流逝而有丝毫褪色。我会珍藏这段记忆、这条围裙,毅然走向岁月人生深处!
邹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