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静静的时光,覆盖了我的忧伤和思念。蓦然回首,母亲便从记忆深处款款走来。
母亲是个平平常常的家庭妇女,没有过硬的一技之长,也没有兰心蕙质的巧手。她的厨艺只有“半瓢水”。记忆中,她时常一边挥汗如雨地忙碌着,一边毫不介意我和小妹的任性。父亲身怀一身厨艺,炒菜一出手就是惊艳之作,下厨总能化腐朽为神奇,但他下厨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且,父亲不时还会打击一下母亲:“做了一辈子菜,没有几道能吃的。”母亲并不反驳,低着头继续忙活。
母亲总会在黎明破晓之前,就为我们一家准备丰盛的早餐。当我们伸着懒腰、打着哈欠、摇摇晃晃地走到餐桌前,母亲已经忙活了一两个钟头了。说实话,母亲安排的早餐大同小异,也经不起我们的挑剔,“番茄鸡蛋面昨天吃过了”“怎么又是炒花饭”“饺子,又是饺子”……当我们风卷残云地吃完早餐,她则欣慰地笑了。当我们不好好用餐时,她又佯装要揍人的架势,但最终还是无奈一笑。
父亲仿佛有着漫长的“叛逆期”,总有一些让人难以理解的行为。那时,父亲是小镇有名的家具师傅,他的私人作坊制作了无数的家具产品,客户络绎不绝,但父亲恃才傲物,经常压着订单不开工,造成客户的反感和愤怒。看着家庭经济急转直下,母亲并没有选择坐以待毙,她不仅照顾着我们的饮食起居,还会尝试着走街串巷贩卖各种生活用品。三伏天,母亲背着盖上棉衣的泡沫盒子叫卖冰棒;寒冬腊月,她又推着小车在乡村卖生活物资。母亲不知疲倦地忙碌着,极少抱怨。
后来,懒散的父亲彻底“躺平”了,找他打家具的人也越来越少。父亲索性整日无所事事,不是到处闲逛,就是流连牌场。无奈,柔弱的母亲挑起了家庭的重担,用力气换生活费。从轮船上,一担一担地把沙运到岸边。我曾经尝试过,挑着担子刚起身,一担沙纹丝不动,人却随扁担摔了个四脚朝天。岸边,人来人往的跳板不停地起伏动荡,扁担深深地陷进了母亲的肩头,汗水大粒大粒地从脸庞滑落。母亲动作敏捷,在一堆体格健壮的男人中,这唯一的柔弱女人竟也不落下风。
那些年,我和小妹穿衣吃饭或交各种读书费用,全靠母亲这“一肩挑”。生活确实很艰苦,这里面有人为因素,也有客观条件所限。可是,母亲仿佛没有“叛逆期”,无论何时,心里都装着这个家,从来都不曾退缩一步、懈怠半分。特别是在父亲“袖手旁观”的日子里,母亲默默扛下了所有责任,倾尽全力地撑起这个家。如果平常生活中也有英雄,那么迎着风、冒着雨、顶着困难坚持的母亲,就是我们心中的英雄。
“女本柔弱,为母则刚”,母亲并非真的没有“叛逆期”,她或许也有“放飞自我”的念头。可是,心中满满的爱和深深的责任,却让她选择了隐忍、坚强和承担。而我对她悠长的思念里,则多了一份敬仰和疼惜。
路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