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雨过,小荷翻,榴花开欲燃。
港城的初夏,阳光趋骄,暖风和吹,细雨渐多。众多花儿圆满完成了今年的使命,功成身退,化作春泥,养护着新萌的果实与种子,静待明年春来。
石榴花,就在初夏时节,在葱茏碧翠中,悄然绽放,燃起了一片火红。
日前回到农村,只见路旁山岭、房前屋后、空闲屋地,一坡坡、一沟沟、一垄垄、一团团、一簇簇的石榴树;大红的、粉红的石榴花,鲜艳夺目,色彩斑斓,令人应接不暇,眼花缭乱。
远眺山坡,挂在苍翠欲滴枝头上的朵朵石榴花,就像一团团从绿叶中蹿出的火把,在暖风吹拂下,一个劲地燃烧,直至云端。《高州府志·物产》载:“石榴叶绿狭而长,梗红,五月开花,有大红、粉红、黄、白诸色,吴川有千瓣大红,俗名石榴公。”石榴树干呈灰褐色,片状剥落;嫩枝呈黄绿色,表面光滑,四棱形状,端多有刺;矩圆形或倒卵形榴叶,呈单叶对生或簇生,新叶嫩嫩的,碧绿或古铜色;葫芦状的花骨朵沐着阳光,浴着春雨,嫩红长成新绿,圆润,膨大,结实。胖乎乎的,羞怯怯地躲在绿得发亮的叶片间,一个忽闪,一抹红影掠过。在看不见的子房里,肥硕的花托孕育皱褶的红艳、纤柔、娇嫩的花瓣,轻轻一触碰,指尖便沾染了胭脂渍。“眉黛夺将萱草色,红裙妒杀石榴花”(唐代万楚),金黄色的花蕊、花蜜,散发出诱人的馥郁芳香,弥漫在空气中,充盈鼻子,直通脑门,沁人心脾。教人神清气爽、惬意无比,让人无限遐想、如醉如痴。彩蝶飞舞扑花、蜜蜂嗡鸣扑粉,自由快乐,叫人迷恋,令人赏心悦目。
花萼单朵或数朵生于枝顶或叶腋,形状如钟,光滑似镜,颇具蜡质,呈橙红色。和风吹拂下婀娜多姿,情态万千。有的仿佛一群天真烂漫的孩子在跳着;有的好像情窦初开的少女脉脉含情地舞着;有的宛如纯洁质朴的村姑真诚地笑着。北宋文学家王安石写的诗句“浓绿万枝红一点,动人春色不须多”,与唐代杰出诗人杜牧的“一朵佳人玉钗上,只疑烧却翠云鬟”,均描写了石榴花万紫千红、妖娆多姿、花红如火的万般情态,给人颇深刻印象。
只待时机一到,或许是一缕春风,也许是一场春雨,抑或是感知到了阳光的温度,它便咧开了笑靥,与这个美好的世界说你好。怒放的石榴花,红得浓烈,红得纯粹,红得奔放,红得专一。那种红,像极了一颗真心的颜色。不由得想起了韩愈的诗句:“五月榴花照眼明,枝间时见子初成。可怜此地无车马,颠倒青苔落绛英。”五月,火红火红的石榴花格外鲜明,耀眼夺目。诗首句交代石榴花绽放时节,诗眼“照眼明”,言简意赅,形象生动,一字传神,描绘了石榴花繁花似锦,一个劲地燃烧,美得一塌糊涂的烂漫景象。全诗一语双关,既写有形之石榴花,也写了诗人赏花时,“心花”怒放的欣喜之情。
暖阳之下,疏影横斜、斑驳陆离,石榴花鲜活地跳动着,宛若一簇簇跳动的火焰。唐代刘言史诗云,“夜久月明人去尽,火光霞焰递相燃”,正是这种情景的生动写照。白居易《题山石榴》“一丛千朵压阑干,翦碎红绡却作团。风袅舞腰香不尽,露销妆脸泪新干。”栏杆外一丛丛、一簇簇的石榴花,仿佛一团一团剪碎的红绸,夏风吹拂下,摇曳生姿,如轻歌曼舞,柔腰款款,黛香袭人;夏露浸润的石榴花,晨曦浅照,半干半湿,宛若美人脸上的泪痕新干。诗人笔下的石榴花如丝绸,似火焰,像美人,令人陶醉,教人浮想联翩。唐代诗人施肩吾的“深色胭脂碎剪红,巧能攒合是天公。莫言无物堪相比,妖艳西施春驿中。”(《山石榴》)与白诗有异曲同工之妙。
石榴花较早走进文学殿堂的是南北朝时期文学家、诗人庾信的《春赋》:“石榴聊泛,蒲桃酦醅。芙蓉玉碗,莲子金杯。新芽竹笋,细核杨梅。绿珠捧琴至,文君送酒来。”此后,在历代尤其是唐代、两宋的诗词中,更可常常窥见石榴花的芳踪:“树叶初成鸟护窠,石榴花里笑声多。”(唐代王建《宫词》)“曾是寂寥金烬暗,断无消息石榴红。”(唐代李商隐《无题》)“别院深深夏席清,石榴开遍透帘明。”(宋代苏舜钦《夏意》)“翦裁似借天女手,萱草石榴偏眼明。”(宋代黄庭坚诗)“老子真成兴不浅,榴花折得一枝看。”(宋代陆游《初见石榴花》)“轻屉来时不破尘。石榴花映石榴裙。”(宋代张先《浣溪沙》)“垂杨影里残红,甚匆匆。只有榴花、全不怨东风。”(宋代刘铉《石榴》)
我十分喜爱既可药用又可食用的石榴花。小时候我常常流鼻血,母亲总是摘来一些石榴花(叶)揉成一团塞进鼻孔里,鼻血即止。石榴花煎汤可治疗牙痛;用石榴花泡水洗眼,可以治风火赤目。把石榴花烘干研末,吹入耳内治疗中耳炎,吹进鼻里可以止鼻血;加入麻油敷于伤口可治烫伤。凉拌石榴花是一味不可多得的药膳,不仅美味可口,还可以清肺气、泄心火,养阴生津,健胃涩肠。
石榴花没有茉莉花的淡雅、荷花的碧绿、橘花的清香,但我依然独爱石榴花,爱她火红般的色彩,爱她毅然地绽放,爱她无私的奉献……
伍爱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