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娘今年八十又八,日常生活不能自理了。她早些年患上腰椎间盘突出,延误了治疗,如今整个身子已弯成90度了。以往老爸还健在时,她还会拄着拐杖在门前的小巷子慢慢地走动。老爸走了之后,剩下老娘孤零零一人,再加上春节后不小心摔了一跤,她现在几乎吃喝拉撒都在床上。为此,我们兄弟几人只得请了个陪护,来照顾她的饮食起居。
前些日子,陪护说家里有事要请几天假,我们兄弟几人只好轮流抽时间来照顾了。这天我在家里拎着饭菜和汤水来到老娘那,我没有和她一起住,但相隔不远,只是隔着一条大马路。我来到老屋,只见大门紧闭。我轻轻地推开门,一阵刺鼻的尿味扑面而来。我赶紧放下饭菜,来到老娘的房间,轻轻地叫了一声“娘”,头发斑白凌乱的老娘张开蒙眬的双眼,望了望我,过了好一会才认得是我。我马上打开窗户,掀开被褥,原来老娘又拉了一床,怪不得这么臭了。
我帮老娘换了干净的衣服和尿包,帮她擦了身子,将脏衣服放到洗衣机里清洗。看着老娘瘦骨嶙峋的样子,不知是否还有60斤?这不由得令我伤感起来,也让我想起了往事……
当年老娘在生产队里也算是有名的大个子,在我的印象中,绝对有130多斤。老爸外出打工时,她还会驶牛耙田呢。
娘一生是个苦命人,在我们刚懂事的时候,老爸因犯错误坐牢,把我们兄弟几个拉扯大的重任全落在她一人身上。因为家里缺少劳动力,在生产队里我家经常是超支的。记得有年秋天生产队分稻谷时,我们挑着箩筐欢天喜地来到晒谷场上,望着那高高的谷堆,我不由得哼起了歌曲:“我们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听到念我们家名字了,只见那会计在算盘上拨弄了一番说:“20斤!”看着别人家挑着满满一担稻谷回去,而我们家只有半箩筐不够,心里非常失落。娘却笑笑地说:“没事,家里还有呢。”
娘除了在生产队干活外,自己还开垦了几分坡地,在生产队干活收工后,她又在自家的坡地上忙活着。那时我的两个哥哥还在镇上读书,家里只有我和小弟。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那时我已学会了做饭,每天放学回来我就负责做饭、喂猪、挑水、把鸡赶回鸡舍。我和弟弟吃过晚饭后,见娘还未回来,就到村边的大榕树下等待。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过了一会,只见一位戴着破草帽的妇人出现在我们的视野,那是娘啊!只见她拉着木板车,赶着牛出现在夜幕中,车上都是些番薯苗、蔬菜、南瓜等。我俩急忙迎上去,帮着拉牛、推车……虽苦也有乐啊。
回到家,我连忙端出热腾腾的饭菜,说起这饭菜,无非也就是一盘菜连着汤,另加一碟咸鱼罢了。那时的乡下人都是这样,只有到圩日才有点肉,平时母鸡下的鸡蛋也舍不得吃,偶尔才会蒸点水蛋当加菜。端上饭菜后,我和小弟就去房间做作业了。
我们做完作业后,发现娘坐在竹椅上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她也实在是太累了。我不忍心叫醒她,可不叫也不行呀,在外面这样睡是很容易着凉的呀。当我们轻轻走近时,娘听到脚步声自己也醒了,然后揉着蒙眬的双眼,吩咐我们去睡觉。自己却打着煤油灯,又去牛栏给牛添草料,去看猪舍鸡舍了。
蒙眬中,一阵斩砧板的声音让我从梦中醒来,起床一看,只见娘还在剁番薯叶,准备第二天的猪食。我下床来到娘跟前,静静地蹲在旁边看,娘的双眼好像是闭上的,手却还那么熟练地剁着。我着急叫了一声:“剁到手了!”娘睁开眼,轻笑道:“没事!”这也许就是熟能生巧吧。昏暗的煤油灯把娘的身影照射在墙上,是那么高大,那么坚忍。啊,这就是我伟大的母亲,一个为我们遮风挡雨的娘……
为几个儿子忙碌了一辈子,如今,娘已是垂暮之年了,我们怎能不尽孝道呢?!
我为娘收拾好床褥,轻轻地扶她起来,一汤匙一汤匙地喂她,就好像当年她喂我一样。娘已经没有牙齿了,只能吃点稀饭喝点汤水。望着快要“太阳下山”的娘,我心中无比感慨:“孝子床前一杯水,胜过坟前万堆灰”啊!
林良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