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台的花开了。海棠、栀子、菊花不分彼此,竞相盛开。秀色芬芳让人有些沉迷。于是用手机拍下图片,写几句心情文字发朋友圈,放飞愉悦。
不多时,评论、点赞如雨后春苗。一友留言:得闲串门,我家尚有靓盆。这般相邀着实舒坦,拒之不合情理。此友亦芳迷,恰家中花具盈,欲赠之。赠盆托花,当共鸣者乎。虽非雪中送炭,却有锦上添花之意趣。见字如友,不亦说乎!
喜欢花木,这缘始于少年。20世纪80年代末,我随父母住在粤北大山深处的一个小镇里。那时父母收入不高,物质也不丰富,生活过得有些紧巴巴的。俗语说,“靠山吃山”。于是各家各户都在门前四周圈地“垦荒”。别看地少,侍弄好,收获也是挺可观的。圈地,是有“潜规则”的,概括起来就是:各人只圈门前土,莫耕他家门后田。单位宿舍大都是平房,栋与栋间距不大,各家的“田亩”也不过一厘、二厘。按个人喜好,种些瓜果蔬菜,不但能吃个新鲜,也贴补了家用。
父亲围起竹篱笆,母亲种菜。两块地,一块播撒了芥菜籽,一块种上姜、葱、蒜。大蒜栽好,上面铺一层稻草,母亲叫我早晚浇一次水……看蒜苗露芽了,由嫩黄变翠绿了,心里有一丝欢喜。
某日,在同学家看见一盆花。翠茎绿叶,粉红、胭脂红的花簇生于叶腋、重瓣,开得灿烂,甚是可爱。这是“指甲花”,可以把指甲的颜色染红。见我喜欢,同学递给我一个纺锤形状的蒴果。轻轻一捏,小小的花籽便弹了出来。
回家看看“田亩”,一片郁郁葱葱。已没有空余的地方了。思来想去,偷偷在竹篱笆的丝瓜秧旁撒下花籽。没几天发芽抽叶了,渐渐地长高、孕蕾。有一天,花突然就开了。看着花,心中甚是欢喜,有时还会在花前发呆。母亲看看花,又看看我,好像要说什么,又什么都没说。父亲笑着说:这花看着舒服,做事也要和种花一样……
爱美是人的天性吧!每个人的审美观不同,喜好自然不同,随性即好。
起初种花,我来者不拒,多多益善。种过夜来香,据说可以驱蚊,但香味浓烈而不收敛,南风一吹,实在难以喜欢,只得拱手送出。年橘,粤人皆喜,我亦不脱俗。橘花洁白馨香,有果。目睹果实由青转黄至红,感觉很暖心。看年橘颇似人生,开花结果,能走到最后,靠坚守,也靠造化。
勒杜鹃,甚得我意,家里栽有三五盆。剪一枝扦插,次年就可见花。它花期长,花色多彩豪放,还带点刺。某年赴洛阳采风,竟然际遇,颇为惊奇。此花又名叶子花、三角梅、贺春红。诸名中,独钟勒杜鹃,这“勒”何意颇费思量。乍看大开大合,有些“悲壮”。又似临危不惧,英雄本色。这正是横看成岭侧成峰。有些爱,道不明。然而发乎内心的爱,未必需要理由。种花好玩,有时还蛊惑。你看,本是“傲霜”主角的秋菊,在岭南竟被迎春接福的“春菊”顶替了。
种兰雅致,亦生茫然。山石幽谷,蕙草春碧,文人墨客都喜书案旁置一兰盆。众人效仿,我亦跟风。购兰时,老板将松树皮、珍珠岩、浮石拌匀后入盆。告何时浇水。我小心翼翼侍候,不出半年即被兰戏。一次参加活动,赠品是盆素心兰。喜滋滋捧入室,花不负我,兰室清香,很是怡情。未知数月,又病恹恹地不治,甚是可惜。“花匠”好友得知,赠我一盆墨兰。嘱我随意种之,不必殷勤侍候。信之从之,此后兰叶葳蕤,闻风相悦,如居幽谷。“此中恐是兰花处,未许行人着意闻”,知交老友,必是秉性相投。
菜及花,都是植物的同类。然其属性各异,涵括的是物质与精神。人体需要物质的固本,心灵需要精神的滋养。这菜、这花,就成了时代的代言人。
我在花中流连,时光流逝,社会在发展变化。当求温饱成为往昔的记忆,当闲情逸致可以尽情释放,国家繁荣富强,国人安居乐业,内心的幸福感与美感欢快地溢出,像喷薄绽放的花儿一样。
汪晓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