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孩子就读方便,去年我们在城东新区买了套学区房,装修一新,很快搬了进去。
小区绿化环境不错,空气也新鲜。先生提议把公公接来同住,老人家辛苦一辈子了,也该享享清福了。百善孝为先,子女孝敬父母是天经地义的,况且平时我们忙于工作,一直也没顾得上去照料老人,只是闲暇时想起他了,就打打电话问候一下。现在公公年纪大了,应该接来尽尽孝道。于是,我们把公公接来同住。
公公一生命运多舛。十九岁从广济师范学校毕业,满腔热忱的他响应国家号召,下乡支教,当时被分派到枫林镇樟桥小学任教。由于他工作认真负责,很快就当上了该校校长,并且在当地还小有名气。他娶了枫林镇坳上村柯姓族长的独生女,也就是我的婆婆,生下了四个孩子。那时教师的工资极低,除了自家的六口人要养以外,还要赡养四位老人,生活的重担压得夫妻俩喘不过气来。婆婆四十多岁就撒手人寰了,撇下束手无策的公公和四个年幼无知的孩子。就这样,公公既当爹又当妈,含辛茹苦地把孩子们拉扯大,好不容易看着他们成家立业,命运再次和这个苦命的老人开了个天大的玩笑,小女儿和小儿子突发疾病相继离世,他们才四十岁。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让公公彻底崩溃了。他成天不说话,总是以泪洗面,整个人萎靡不振,背也驼了不少。经过许多朋友的劝慰,他躲到枫林镇一座深山的寺庙里,一住就是五年。
五年后,公公回来了,像换了个人,容光焕发,精神矍铄。他告诉我们,他每天去大山里看看风景。大山的深远与博大让他懂得了,要学会包容,人不能一直活在痛苦中,凡事要学会放下,要往前看。因此,后来只要公公有空,他就会和朋友结伴去全国各地游历名山大川,性格愈发开朗了。我们都感到很欣慰。
如今公公82岁了,耄耋之年的他除了耳背之外,精神状态好得很,生活很有规律。每天早上起来后坐着电轮椅出去转悠一圈,呼吸新鲜空气,感受一下外面世界的热闹,然后回家看书。
公公喜欢和我们聊天,他很健谈,谈起《道德经》来眉飞色舞,允诺将来把那本不知翻了多少遍的《道德经》传给我。他经常教我的小女儿乐乐做人的道理。有一次,在饭桌上,乐乐不听我的话,冲我发脾气。公公和蔼可亲地问乐乐:“你知道‘可怜天下父母心’这句话是谁说的吗?”乐乐疑惑不解地摇了摇头,公公笑呵呵地说:“是清朝的慈禧太后写给她母亲的六十大寿的。原文是‘世间爹妈情最真,泪血溶入儿女身。殚竭心力终为子,可怜天下父母心’,你记住了吗?”乐乐噘着嘴,似懂非懂地抗议:“爷爷,这是一首诗呢!这么长我一下子怎么记得住啊?”我们都哈哈大笑起来。
公公是个很自律的人,从不麻烦别人,平时身体不舒服了,都是独自一个人去医院做检查。哪怕住在我家里,他总是叫我们不要管他,他会照顾好自己的。由于小区离我们学校远,交通非常不方便,所以我们周一到周四住在旧房子,周五才去新家。公公就自己洗衣做饭,看书做笔记,把日子打理得井井有条,从不轻易打电话让我们回去看他,相反他会一天一个电话关心我们。
世上最郁闷的事,是子欲养而亲不待。公公到我家,让我明白孝敬的内涵。家庭生活中,哪怕只是做一顿简单饭菜,端一盆洗脚水,或者是当一次贴心陪伴,都是孝顺的表现。
李琼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