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符秀容,原本姓陈,生父母是乾塘镇乾塘村人,因家穷,儿女多,母亲出生不久就被生父遗弃在三窝村海滩的红树林里。母亲的养父是乾塘镇三窝村人,在海边采海时听到婴儿哭声,循声寻找,在红树林深处找到母亲,把母亲捡回来抚养成人。
养父姓符,母亲长大后随父姓。养父说,母亲命大,如果不及时捡回来,不到半小时就涨潮淹没红树林,母亲会被淹死。
母亲长大到童年后,生父母四处寻找母亲的下落,最后找到母亲的养父家,生父母对母亲说,希望母亲回来乾塘村的家看看,保持父母女关系,母亲倔脾气,不肯,一辈子都没有与生父母联系。
三窝村紧邻浩瀚的南海。法国侵占广州湾时,在三窝村建营地,筑公府。法兵曾企图收母亲为佣,母亲不从,躲避了很长时间才避开法兵的追捕。
母亲很年轻就嫁到父亲家。母亲很眷顾养父母那边,虽嫁给父亲,但很少回来,平时都在养父母家,婚后很多年,在家人的催促下母亲才回来和父亲团聚。
母亲是慈母,我们兄弟姐妹不害怕母亲,但很害怕父亲。父亲在外从事建筑工作,很少回家,母亲担起农耕和抚养孩子的重任。为了孩子,父母都很操劳,在家里有时争吵顶嘴,但父母很快就和好,同甘共苦、白头偕老。
母亲一生勤俭、疼爱儿女,加上心性善良、能忍,对孩子从不打骂,二哥有时不听话,父亲打骂,母亲总是站出来解围。大哥小时候身体不好,算命先生说,这孩子有出息,但很难养。为防山狗“担走”大哥,母亲每到晚上就叫村里的五奶来屋后的竹林处赶山狗,五奶赶山狗时高声地吆喝:“山狗啊,你远远去吧,不要来我这里,不快走,我就打死你!”并用木棍拍打着竹木,驱走山狗。经过五奶一番驱赶,大哥才安然入睡。
小时候我很调皮,母亲有时拿谷子去磨(旧时没有碾米机,都是土磨磨米),我知道后就要母亲把磨出的米放在磨里再磨,母亲总是听从。旧时家里的土瓦房,房间只开一个窗,窗的尺寸很小,没有风扇,夏天天气炎热,晚上睡不着觉,母亲就用葵扇给我扇风,使我能入睡。天气太热有时睡了一会又醒,母亲睡意蒙眬中又醒来,继续用葵扇给我扇风,直至我再睡熟了,母亲才入睡。夏天用葵扇扇风,一般人扇不了多久就会关节酸痛,母亲给我扇风,一扇就是几个小时,母亲忍受着常人难以忍受的关节酸痛,不顾劳累。
母亲不怕苦不怕累,除了在生产队做工,耕作自留地外,为了增加收入,母亲养了很多猪,最多时有十多头,我家是乾塘镇养猪最多的家庭。母亲养的猪个头大,一般有三百到五百斤,镇里人见母亲都夸奖说,世华婆很会养猪,能赚钱。
旧时养猪没有饲料,喂猪用的都是番薯、番薯叶等。生产队分的粮食,包括稻谷、番薯等,以及自留地种的粮食只够家里人吃,养猪用的番薯、番薯叶几乎都是母亲到三窝圩或三柏圩购买。三窝圩距离村里有近10里的路程,三柏圩有5里,母亲用扁担从圩里挑饲料回来,有时有一百多斤,有时近百斤,母亲挑这么重的东西,有时歇一下,有时干脆不歇,气喘吁吁地把饲料担回家里。由于长时间远距离挑重担,母亲的脚被压弯了,但母亲没有一点怨言,默默地承受着痛苦。
小时候,每到夏、秋收季节,母亲总是拿第一批收割的稻谷磨米,煲红米饭给我们吃。母亲说,刚出的红米,特别是红米头煲饭很香很好吃。母亲所说的红米头是将红稻谷磨出的红米用米筛筛一遍,其中细粒红米筛落,筛不下的是大粒红米,母亲说是红米头或新禾米头。母亲做的红米头饭总是香喷喷的,饭未煲熟,米香就透过煲盖,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小时候家里生活还是困难,吃红米饭没有什么菜,只是一两块腐乳,或一点萝卜干,偶尔有些咸鱼,有这些菜我们吃起红米饭就津津有味,吃得很饱。
母亲做的红米饭都是给孩子吃,她自己只是吃番薯和一些白粥。我们催母亲吃饭,母亲就说:“红米饭营养价值高,孩子吃红米饭健康聪明。”母亲就是这样只顾孩子,不顾自己,为了孩子,她付出一切,甚至宁愿付出生命,母亲崇高的母爱情怀,世间少有,令人敬佩。
母亲忠诚老实,说话坦率,是什么说什么,实实际际,从来不说假话空话,不懂得虚伪和拐弯抹角。三片大队的戴书记在会上或大庭广众中多次说:“做人要老实,说老实话做老实事。很多人说话做事总是不切实际,不大可信,有的话听一半就可以了,有的干脆不听。在我们三片大队,世华婆说话最老实,是什么说什么,没有一点儿假,尽可信。”
母亲宽以待人,富有同情心,特别同情穷人,同情弱者,反对欺侮和压迫。有些亲戚生活困难,每次来家里,母亲都亲自做饭炒菜给她吃,亲戚回家,母亲又给路费和一些生活费,帮助亲戚渡过难关。村里有一名儿童,父亲早逝,母亲改嫁,成了孤儿。冬天,这个孤儿有时露宿在村外的禾堆里,母亲发现或村里人告知母亲,母亲就及时接他回来,在家里吃饭,不让他在禾堆里夜宿,以免冻伤。村里穷一些的家庭,平时或节日,母亲就给他们送一些食物或钱,给予帮助。
母亲一生没享过一天福,活到老,辛苦到老。为了孩子和家庭,母亲含辛茹苦,日夜操劳。我们五个兄弟姐妹,是母亲用血汗赡养长大的,我们的成长浸透着母亲无微不至的爱。
李上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