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终于可以踏上返回成都的归途，离开稻城了，我高兴得美美地洗一个热水澡，一边洗一边还哼着歌。
在这次旅行之前，我天天埋头工作，生活简单，几乎是两点一线：家和工作单位；虽然单位有年假，但我从来没休，除了工作还是工作。
这次，一位童年伙伴约我一起去稻城时，我对稻城还没有多大的认识，只是听说很美，是一个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一个五彩缤纷的人间仙境。
我不知道从成都经318川藏线到稻城亚丁需要翻越七座海拔4000米以上的大山；不知道路上弯多、坡陡、路窄、惊险，还有飞石；不知道在一天之内会历经晴朗、雨天、飞雪、冰雹四种天气！
我参加的是当地的旅游团，车子才到了泸定，同车就有位女生因为身体不适退团了；司机是位三十多岁的高高瘦瘦的小伙子，留着小胡子，笑着对大家说：“有人说， 爱一个人带他去稻城亚丁，恨一个人也带他去稻城亚丁。”这句话说得让我好像掉进了云里雾里，半天想不明白。
车子经过一个村寨时，司机大哥让大家下车休息一会，他和路边那个藏族老汉在聊家常。
那藏民的家在路旁，有个很大的院子，里面种了很多苹果树，树上挂着个头不大的青苹果，地上还散落着掉下来的苹果，苹果上有一点点斑点，这种卖相在市场上应该不受欢迎。
“今年的收成应该不错吧？卖得怎么样？”司机问老汉。
“今年苹果大丰收，多得摘不过来，地上都掉了不少！”老汉说，饱经风霜的脸上布满了深深的皱纹。
司机大哥问大家要不要买点苹果路上吃，还介绍这是农家的苹果，不下化肥不施农药。
大家认为司机大哥是想趁机做生意，赚外快，所以没有人吭声。
看到藏族老汉渴望的眼神，我的心有点软，说：“那我买一点吧。”说完跟着老汉进了他家的苹果园。
老汉高兴的走进园子，拿起了竹竿使劲地敲打苹果树，很快，苹果掉得满地都是，我连忙喊：“够了，够了，路上带不了那么多！”喊了好多遍老汉才停下手。
老汉把地上的苹果捡起来，足足装了一麻袋，看到老汉帮我把那袋苹果抬上车，车上有很多轻微的笑声，同伴瞪了我一眼说：“一车人就你最傻逼。”我笑了笑，站起来对大家说：“这袋苹果大家都可以吃，谁喜欢就拿，不要客气哈。”说着从袋里掏出了几个青苹果塞给了司机大哥。
由于那时候的318国道好多地方在修路，车子又多，经常堵车，并且一堵就是一两个小时，吃饭的时间、休息的时间都无法确定，经常在下午三四点才吃午饭，半夜十一时才能吃上晚饭，大家又累又饿，这个时候，能吃上个青苹果会有幸福感。一路上大家你一个我一个，几天下来一麻袋苹果全部吃完了，有人还埋怨为什么当时不多买一点？我听了笑了笑。
那晚我洗了个热水澡，没想到半夜就发生了严重的高原反应，头晕、恶心、胸闷、心悸，嘴唇变黑了，浑身无力。
同伴担心我的安全，次日出发前给我买一个枕头形状的氧气袋，在车上给我一路吸氧，后来氧气袋的压力不够，同伴干脆把氧气袋放在他屁股下，用力地给我压着，我昏昏欲睡，说话的力气都没了，一丝恐惧在我脑中闪过，我不敢往下想，只想尽快回到了新都桥找医生。
晚上十点多，车子在高山上与一辆泥头车会车时，车上的一块玻璃被泥头车碰碎了，高原的寒风马上钻进了车里，整个车厢顿时像掉进了冰箱，大家冷得直打冷战。
司机从车上拿出胶布，大家七手八脚地用胶布把这个破窗封起来，想挡住午夜高原的寒风，但是作用不大；同伴把他身上的冲锋衣脱了下来，盖在我的身上。
“有水吗？想喝水。”我小声的说。
“这个时候还有水吗？全车人的水早就喝完了。”同伴应了我一声，但是他还是厚着脸皮跑到司机旁边小声地问：“大哥，你还有水吗？我的朋友高原反应，想喝点水。”
“水没了，我还有两个苹果，你拿去吧。”说完，司机大哥从他的衣兜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了两个青苹果。
我接过同伴递过来的两个拳头般大的青苹果，这不就是我来的时候在老汉家里买的青苹果吗？
袋里的青苹果早就让大家吃光了，司机大哥留下了这两个应是应急用的。路途遥远，路况复杂，不确定的因素很多，他要有备无患，才能保证全车人的安全，但见到我这个样子，他还是爽快的把青苹果给了我。
我轻轻地咬了一口，青苹果的苦涩与甘甜混杂在一起，那酸中带甜甜中有酸的感觉，如饮甘露，犹如仙丹，有一股电流透过我的全身，使我为之一振。
车子在凌晨一点到了新都桥，同伴连夜扶着我找到当地的诊所，把医生从美梦中敲醒过来，医生说是高原反应，叫我明天往海拔低的地方……
这一段经历令我难忘，也成了我人生的一笔财富；当年的青苹果，深深烙在我的脑海中。
黎振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