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前,我高兴地收到了来自家乡的桃子。
家乡广水的桃子,现在有一个非常洋气的名字——胭脂红。当然,还可能有更好听的名字,只是我不知道罢了。胭脂红那煽情的名字与桃的颜色贴近。咬一口,又脆又甜,红色的桃汁染红了牙,吃一个桃子也让红嘴唇变成猩红。不过小时候,这叫胭脂红的桃,大人们是管它叫花红桃。
我生长的小山村,在一个叫高塘埂的塆子,就出产这种胭脂红的桃子。
春天桃花开了。满树粉红,一丛挨着一丛,一簇一簇粉红的桃花覆盖了山坡、山沟,房前、屋后,那一块块静待春耕的土地也被粉红色包围着。直到现在,生我养我的湾子留在我记忆最深处的,就是这粉红色的山坡和山沟。那时,我总是爱在这粉红桃树林里跑来跑去,还会爬到山坡的高处,放眼眺望这满世界的粉红。
每年芒种过后,爸爸妈妈就挑着篮子或者筐子,到房前屋后的地头边、土坡上、山沟里摘桃子。
家乡的桃树一般都不高,但树枝的韧性却很好。桃子成熟的时节,又大又红的桃子将树枝压得弯弯的,有的树枝弯在半空中,有的树枝快弯到地面,微风一吹,绿叶掩映下的红桃子频频向人们点头。
在老家可能是因为桃子太多的缘故,管摘桃叫下桃子。吃完早饭,就开始下桃子了。上午十点钟不到,一担经过精心挑选后又大又红的桃子,就被妈妈挑到107国道边,开始售卖。县城和镇上的收购点收购价格非常低,而且还要给管收购的、称重的公家人赔笑脸、低声下气地说好话,才卖一毛二、一毛五、一毛八分钱一斤。
在107国道旁售卖时,运气好可以卖到三毛、四毛钱一斤,一担桃可以卖三十多元。爸妈也没有帮手,很多时候只能把桃子送到就近的镇上卖一毛二分钱一斤。
每年下桃子的时节正好是放暑假,因此,我就得去107国道旁卖桃子。上午十点,我就端个小凳子,坐在107国道边,面前的两个大筐装满了大红桃子。我的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马路上来往的车辆,时刻盼望停靠一辆汽车,走下几个人来,把我面前的两筐桃子买去。
夏日的烈阳烤着大地,也烤着卖桃的我。然而,经常是买桃人已到我筐子边,同村的嫂嫂们直接把顾客拉到她的篮子边,还递上那满是桃毛的桃子请别人尝尝。那时,我这个卖桃子的小姑娘是多么“悲催”与无助呀!
到了下午三四点钟,还没有卖完的桃子,会被妈妈挑回家里,跟新下的桃子一起,准备明天送去收购点。我则要去帮大人下桃子了。我穿着一件薄薄的衣服,在挂满桃子的树下钻来钻去。诱人的红桃子满身是桃毛,粘在脸上、背上、手上、腿上,隔着衣服依然感觉桃毛刺人难受。这样,一直干到天黑才回家。爸妈把桃子挑回家忙着挑选装筐,我就给全家人做晚饭。此时的我,身上像是有无数小虫子在爬。一边做饭一边在脖子上、手上、腿上挠,背还靠着门蹭痒。这种桃毛刺人痒得相当难受,在我幼小的心里留下挥之不去的阴影,到现在我都惧怕带毛的东西。
桃子的采摘期只有二十多天,且是在收割小麦和栽秧的双抢季节后。疲惫的农家人,忙完了田里的农活,立马开始下桃子、卖桃子。农家人心中期盼的喜悦冲淡了身体的劳累。桃子收摘季结束后,有了卖桃子的收入,农家人手头也会活泛些。我在爸妈认为某个闲暇之日,被他们领着一起去县城,给我买一条花裙子,还有一双我心仪很久了的粉红凉鞋。只有那时,我是美丽的,我是开心快乐的。
现在,当我品尝着家乡的桃子时,它那又脆又甜的味道与童年记忆跃然纸上。
杨小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