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白山一泓碧水,酿造了千古流淌的松花江。
在迷蒙的岁月烟雨中,松花江与她的姊妹嫩江、辽河一起,冲积出广阔的东北平原。而在广阔平原和山川里堆积起的关东历史文化断层间,松花江又以江名作为一种特殊符号,展示着自己的丰神美韵。
由她的名字,我们可以走进她的历史……
松花江最早因古居民“秽人”而被称为“秽水”。汉至魏晋间泛称“弱水”。《后汉书·夫余传》记载:“夫余,北有弱水。”《晋书·东夷传》记载:“肃慎民,一名挹类……北极弱水。”近现代学者考证,“弱水”即为松花江。
北魏时期,松花江又称“难河”。据《魏书·勿吉传》载,当时居于难河一带的勿吉人曾千里迢迢奔赴洛阳,向北魏朝廷贡献方物。到隋唐时期,松花江被称为“粟末水”。粟末为靺鞨族之一部。《新唐书》载:粟末部“依粟末水以居,水源于山,西北注入它漏河”。今人考证,“它漏河”即为吉林省西北部的洮儿河。粟末部人强悍,性粗犷,善征战,喜射猎。女人以布为衣,男人穿着犬、鹿、牛、羊之皮。更有以鱼皮为衣者。每年春汛时节,鳇鱼成群结队从海中溯水而上,进入黑龙江、松花江,粟末人取其肉为脯,裁其皮制衣。其衣“日光映之,五色若文锦”。
辽代,松花江易名“混同江”。《契丹国志》记述:“旧之粟末水,太宗破晋,改为混同江。”辽太宗耶律德光破晋后,雄心勃勃,为江易名是取“天下混同”之意。在松花江历史上沿用的多个名称中,这是唯一以王朝诏命形式颁定的。可是耶律德光并没有真正混同天下,终辽一朝,几乎征战不断。辽灭渤海国后,恐长白山一带的女真人难以管辖,便将其整体迁往辽西。生活在黑龙江一带的女真人很快进入这一地区,并迅速发展起来。完颜部首领完颜阿骨打统一各部落,建立金国,联宋灭辽,进而问鼎中原。
遥想当年,在松花江流域,不知有多少人物演绎出辉煌的故事,又不知有多少部族在这里留下文化足迹……
金代,松花江又称“鸭子河”。凭语感判断,这应当是个俗称,但却留给我们巨大的想象空间。现在,在吉林市区一段不冻江面上,每年都有大批野鸭、大雁来此越冬。北宋《武经总要》记述:“鸭子河在大水泊之东,黄龙府之西,是雁鸭生育之处。”这些水禽中,有大雁、天鹅、鸳鸯、野鸭等。一泓清流碧波,两岸绿树草滩,就是它们快乐的家园。
元代,松花江称“宋瓦江”。明代,称“松花江”。已有学者考证,“松瓦”与“松花”皆由满语“松阿哩乌拉”音转而来,乃“天河”之意,这也是松花江最富诗意和想象力的名字。水在山之巅,是为天水。长白山是东北亚众山之巅,天池是天河之源。一脉天泉,滔滔千里,如龙蜿蜒。这里是满清始祖诞生神话的发生地,正是因为这样一种崇拜,爱新觉罗家族在走进紫禁城后,仍不忘祖宗发祥之地,在松花江畔的小白山上建立望祭殿,遥祭长白祖山……
历史上的松花江盛产东珠。清人沈兆褆咏赞:“光大圆匀五色珠,媚川应月瑞潜符。有时啄蚌藏鹅嗉,傻鹘冲霄击得无。”诗谓有天鹅能捉蚌,而东珠藏其嗉内。猎人执海东青以击天鹅,往往在猎获天鹅之后,又能在其嗉内意外获得珍珠。《宁古塔纪略》载:“江中多蚌蛤,出东珠极多,重有二三钱者,有粉红、天青及白色。每逢八月望,月色如昼,则珠大熟。”松花江不仅盛产东珠,更兼水产丰富,鳊花、鲫花、鳌花“三花”远近闻名,白鱼、鳇鱼更是天下至珍。康熙当年东巡吉林,曾写下一首《松花江网鱼最多颁赐从臣》,其中有“小鱼沉网大鱼跃,紫鬣银鳞万千百。更有巨尾压船头,载以牛车轮欲折”的诗句。今天想来,那种将大鱼“载以牛车轮欲折”的情景,是何等激动人心!乾隆东巡吉林,品尝清蒸松花江白鱼,一尝之下,即称“天厨美味”。光绪年间,吴大澂以钦差之身来吉林筹办边务,离去多年仍念念不忘白鱼之美:“小店春斋满瓮储,荒寒无地摘园蔬。辽东日食花猪肉,苦忆松江冰白鱼。”“吉林三杰”之一成多禄由京师归来,也作诗“忆吉林白鱼”:“四海云深黄鹄远,一江水满白鱼肥。苏郎最有还乡乐,金尽依然逸兴飞。”北京大学校长蒋梦麟九一八事变前来吉林,一品白鱼之宴,即多年不忘。在其《西潮·新潮》一书中深情回忆:“我们随后又到吉林省城吉林……江中盛产鱼鲜,松花江白鱼是大家公认最为鲜美的一种鱼。帝制时代,只有皇帝、后妃以及王公大臣才有吃到白鱼的口福……”
天水奔腾,养育了两岸各族优秀儿女,也诞育了数不清的村镇城市。远在石器时代,松花江两岸即有人类居住生息。后来的夫余王城也是临江而建。明代初年,朝廷在松花江畔开设船厂,远航奴儿干,招抚女真各部,建立卫所,安边拓土,也孕育了江城吉林的城市雏形。在漫长的岁月里,松花江与长白山依依牵挽,共同缔造了绚烂多彩的吉林文化。
一江涛声依旧,两岸风景常新。松花江的历史脉络,曲折而漫长。
高振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