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假日回到生我养我的小山村,已经成为我不可更改的习惯。那里不但有童年难以忘怀的回忆,更是我至爱双亲的长眠之地。那个小村坐落在一座小山下,四周群山环抱,一条窄窄的小溪缓缓地穿村而过,两岸的灰瓦房依山而筑。每年暑假都市里的人们酷暑难耐时,小山村依然凉爽而宁静。
在这样一个季节,我又回到小山村。放下行囊,我接过婶子递来的茶水,轻轻抿上一口,这水的清甜、这茶的芳香,完全是从梦中淌出来的深深向往啊!院子里刚刚摘下的蔬菜瓜果、婶子亲手做的家常饭菜,朴素却温馨,越过久久的期待,氤氲着无限的惬意。
皓月当空,疏星朗照,清风习习,虫鸣啾啾。院子里,叔叔轻轻地讲述着我上次离去后村里发生的故事,有幽幽的叹息,也有浅浅的笑语。我的心里浮起一阵星移斗转、人世变迁的感叹。
清早起来,我沿着后山的小路爬上那熟悉的山冈。童年的场景,一幕幕地浮现在眼前。每一条小路,每一座山峰,每一片林子,都像解说词一样,铺陈着曾经的成长岁月。
重重绿意遮掩了双亲的墓地,思念的泪打湿了墓前淡淡的花蕾,零星的野花间仿佛缀满了父母亲的祝福和惦念。
母亲性情温和,心灵手巧,善于持家。童年的家境虽不富裕,但在母亲的勤劳操持下,日子依然过得风生水起,令邻人钦羡不已。但天有不测风云,风湿性心脏病掠走了母亲三十三岁的美丽年华,还有她无限的牵挂与不舍。
母亲走后,父亲日渐沉默,时常终日不语。柴米油盐的日子里,父亲用有力的双手和宽厚的肩膀解读着岁月沧桑,用坚定的目光和深深的沉默为我们的成长护航。我虽然不是父亲最优秀的孩子,却是他最疼爱的孩子。父亲对我影响很大,他也是师范毕业生,当过老师,文笔出色,善学多思,与人为善。
父亲酷爱读书,家里那一大面墙的书简直可以与图书馆相媲美。这些书种类繁杂,但以文学为主。在父亲的影响下,儿时的我就涉猎了一些文学作品,是父亲为我打开了一个广阔丰富、令人惊叹的世界。
匆匆岁月里,父亲转眼两鬓秋霜,额纹日渐清晰,步履蹒跚地接近那落下地平线的最后一抹夕阳。如今,父亲已经成了我最刻骨铭心的记忆,也成了我生命中最动听的交响乐。
我正缓缓走着,一位白发老太太坐在自家大门口,极力地睁大眼睛,张开缺失了门牙的嘴巴,把满脸的皱纹堆积在一起,转而笑眯眯问我:“你几时归来的呀?”还没等到我回答又接着说:“你真好,年年都归来祭奠爹娘。”我重复着那个无数次的回答,对父母的思念已化成泪水滂沱而下。
傍晚,金色的夕阳把古老的山村渲染得金碧辉煌,一座座在岁月的风雨里静默着的灰瓦农舍,变得像仙阕一般美丽。
在这祥和静谧的山村里,任凭晚风吹来久违而熟悉的天籁清韵,漫步在生机勃发的田垄上,或静坐在老树的枝丫下,看着西山上慢慢消逝的红艳晚霞,祈望着萤火虫点起童话里的灯笼,月亮倒映在小溪的光影中,重温少年岁月的梦。
关长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