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不起眼的角落里,有着一辆布满灰尘的自行车,这是父亲曾经最心爱的宝贝。
那时候,我四五岁,父亲也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一米八多的个子,干干净净的面庞,见谁都噙着笑意,仿佛世界上没有什么烦恼的事情；他的身上雷打不动地挎着一个绿色布包,他对我说过,这是农民的本色,绿色象征着生机,会给庄稼带来好收成。
六月到了,又到了采粽叶的时节。我在里屋玩耍,父亲在外屋细心地擦着他那辆“二八大杠”,擦拭完后熟稔地将我抱上“前杠”。父亲骑着车,一路上哼着小歌,车子的铃铛像是伴奏,叮叮当当地响着。到了地方,父亲将我从“二八大杠”上抱下,从河边随便找了根木棍,像孙悟空一样给我画了个圆圈,叮嘱我不要跑出圈子,不然就会碰见妖怪,随后他一个人动身去采粽叶。
我在圈子里左爬爬右看看,随后无聊地玩起了泥巴,一分钟、十分钟、一小时过去了,迟迟不见父亲的身影。眼见天慢慢地黑下来,我焦急万分,又不敢跑出那个圈,怕碰见妖怪把我抓走。
我在迷迷糊糊中不小心睡着了,半睡半醒间我看到一个人影在跳动,身上背着一个绿色的布包,布包上面还有几抹鲜红,他熟稔地将我抱起,随后我便没有了意识。
第二天醒来,我大声呼喊父亲,然后跑进父母的屋子,看到父亲腿上裹了厚厚的一层纱布,上面依稀可见星星点点的红色,我抱住父亲不知所措,嘴里呜呜地喊着,父亲同往前一样噙着笑意,揉了揉我的脑袋,让我回屋做功课。
自那以后,家里经常有一位年轻人来送各种米面粮油,父亲每次都会热情地留人家坐下吃饭。在饭桌上,父亲叫我喊“刘叔”,我懵懵懂懂地喊了这位素未谋面的年轻人一句“刘叔”。我那时小,吃几口就饱,只见得饭桌上父亲和“刘叔”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在临行时,父亲将“刘叔”送到大门口,我把里屋的门扒开一条缝隙,头伸着使劲张望,只见父亲的脚一瘸一拐,完全没有了饭桌上的那种潇洒。“刘叔”也紧握父亲的双手,一行热泪从眼角流下,嘴里还止不住地说着感谢、救命恩人之类的话。我家的那辆“二八大杠”,也放在家里的一个角落,再也没有发出过叮铃叮铃的声音,慢慢地被灰尘覆盖。
十几年过去了,我也长大成人,慢慢地了解父亲所做的一切,大学生涯中我选择了乡村振兴创业项目,带领乡亲们创业致富。平日里,我喜欢骑着一辆自行车在田间地头四处观察。在骑行的过程中,我似乎又听到了叮铃叮铃的响声,眼前浮现出一个绿色的布包。这是农民的本色,绿色象征着生机,会给庄稼带来好收成。
李先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