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时候听过母亲唱歌。最开始是:“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了个毛泽东……”那是我最初的“儿歌”。目不识丁的母亲会唱这首歌,无疑是这首歌歌词的朗朗上口、简单易懂和广泛流传所致。我小时候就跟母亲一起唱这首歌。这首歌是在陕北民歌曲调基础上改编而成。
母亲很会唱歌,所以我跟哥哥耳濡目染也喜欢唱歌。
母亲最喜欢看的电影可能是《刘三姐》,因为她喜欢唱里面的山歌。在我的记忆里,有过一两次她唱这首歌的画面。“什么结子高又高嘞,哎,高又高……”,“多谢了,多谢四方众乡亲……”我怀疑《刘三姐》这部电影是母亲一生中唯一看得懂和喜欢看的电影。每每想起这部电影,我就会想起母亲的声音和母亲唱歌时的样子。
母亲这生中还唱过什么歌呢?“啦啦啦,我是卖报的小行家……”“依稀往梦似曾见,心内波澜现……”“谁娶了多愁善感的你……”,我们这些孩子喜欢的歌,母亲也喜欢。
当我长大,走在母亲走过的路,我大抵知道,唱歌与不唱歌是怎么回事了,那只是一种爱好而已,或者用来排遣心中的烦恼。我也有过喜欢唱歌和不喜欢唱歌的时候。
谈恋爱时常在黄石老火车站到步行街那一带溜达,步行街的入口有一家卡拉OK厅,响着音乐,有人大声唱歌的声音传出来。我一直羡慕里面唱歌的人,也想有一天坐在那个高高的椅子上或者站着唱歌给全市路过的人听,那将是多么星光灿烂的荣耀。有一天我们走进去,奢侈地点了一首歌,那时唱一首歌好像是五块钱抑或十块钱,七块钱可以在钟楼的大排档吃一大海碗的鱼糕肉片面。他唱的是黄家驹的《喜欢你》,唱到“喜欢你”时就用含情脉脉的眼睛望我,我害羞,低垂了眼帘。走进那个地方,我却没有了唱歌的勇气,当然还心疼一首歌要花那么多钱。
结婚以后,上班做饭带娃的日子,每天忙忙碌碌。突然有一天,我发现居然很久很久没有唱歌了,于是翻出碟片和话筒,很痛快地唱了一次。那时候家庭影院还很流行,白天经常会有歌声从高矮不同的窗户飘出来,也无扰民之嫌,大家习以为常。
女儿从小也很喜欢唱歌,且唱得很好,有两年“六一”儿童节时,成为学校里的合唱领唱,还被学校推荐参加过黄石电视台的试唱,一次性通过。之前的练习阶段,从孩子演唱时的每一个动作和每一句声音的表达,我都进行了不厌其烦地纠正。孩子的童声清澈嘹亮,可惜那时没有条件录音,后来她的变声期来临,再也没有那么好的嗓音。
那段陪孩子练习唱歌的日子,现在想起来幸福无比。那时,孩子读书成绩也很好,她的班主任鄂老师对她钟爱有加。小学时光,也是孩子学生生涯中最幸福的时光。那个曾经喜欢唱歌的小女孩,真让我怀念,她上进、快乐、勇敢。她打针时会看着护士把针扎进她的手臂,而我那时都是把眼睛闭起来或者把头偏过去的。
想起孩子唱着儿歌时的样子,我特别想再次好好地拥抱她。她唱《种太阳》的时候蹦蹦跳跳,马尾辫左摇右甩,满脸阳光灿烂,仿佛她就在种太阳,种太阳的小孩会快乐无比。昔日的小孩现在已经喜欢披肩长发了,不管她喜欢什么歌,我只希望她能一直开心地唱下去。
当孩子不再需要我特别照顾的时候,我有过好几年用手机在全民K歌练歌的经历。不上班的空余时间,我都用来练歌,我也不知道还有什么娱乐能让我如此兴致勃勃不知疲倦地坚持。唱歌时一切的无聊、郁闷一扫而空,身心的愉悦无可比拟。据说唱歌时人体可以分泌多巴胺,可以锻炼心肺功能,可以燃烧腹部脂肪,可以延缓衰老,唱歌简直是无任何副作用的神药。
自从这两三年爱上写作,我几乎没怎么练习唱歌了。我在童年、少年、青年、中年都以不同的方式和歌声表白过对人生的热爱,现在又以写作来呈现,就像父亲以无休无止的劳动来呈现对生活的深爱一样,我也一直以我的方式来热爱生活,余生旅程,我似乎又得到了命运赠予的另一件贵重礼物。唱歌,我还是要想办法坚持下去的,合理安排时间即可。
我比较喜欢陕北民歌。陕北民歌粗犷洒脱、热情大方,歌词通俗易懂,那些热辣辣的情歌,使空旷荒凉沉郁灰暗的陕北高原有了明丽的光,雄浑、缠绵、辽远……那是人类与大自然深情对望。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这远古的歌谣,是古人对人生朴素而深沉的爱恋,是我们永恒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