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寻常的初夏周末。我,一位寻常的老头,悄然回到阔别四十二年的不寻常母校——原广东省仲恺农校,现仲恺农业工程学院。
我分别来到廖仲恺先生铜像、纪念碑和何香凝先生铜像前叩首。一对伟大的伉俪,令后人敬仰。
廖仲恺先生是中国近代民主革命家和先驱,伟大的爱国主义者,在近代中国享有崇高的威望。1928年8月20日在中国国民党中央总部门前被刺身亡,以身殉国。
夫人何香凝为继承廖仲恺先生遗志,纪念仲恺一生爱护农工、扶助农工的光辉业绩,通过接受义捐和卖画作经费,筹建仲恺纪念学校并亲任校长。宗旨就是扶助农工,服务社会。
除了松柏簇拥下的纪念碑和古色古香纪念馆,学校一切都是新的。当年只有一座教学楼、两座旧学生宿舍、一座旧礼堂和几排平房。现在拥有海珠、白云两个新校区,占地面积1700多亩、功能齐全的新一流大学。由当年的全国重点中专蜕变为拥有二级学院22个,博士工作站和博士后工作站各一个的省属本科大学,全日制在校本科生、研究生26925人,而当年全校中专生不到500人。以农、工学科为优势,理、经、管、文、艺、法等多学科协调发展。还是华南地区最大的雅思考点。
仲园,集云山之神秀,汇珠水之灵气,是读书治学的理想园地。
往事更应回首。
一个全天候劳作的少年,所获还不能果腹,身无分文。晚上在昏暗摇晃的煤油下看书,目光时而呆滞扫视一下门外漆黑的夜光。
高考的重启,改变了多少人的命运,我亦是。开学的第一课,红色文化教育。乘轮渡横过珠江,到中山四路农民运动讲习所参观学习,为广东农民领袖彭湃而自豪,更惊愕的是遂溪革命先烈黄学增、钟竹筠是农讲所学员。
进入大城市,大家都想拍照片寄回家。当时广州最高的楼是二十七层的广州宾馆,又离学校较近。第一个星期天早上,一群同学沿着江边行走不到两公里,过了海珠桥,轮流着把海珠广场、广州解放雕塑和广州宾馆聚焦。红梅牌120单镜头照相机是同学的,显影定影凉干后的黑白相片,再经另一同学用彩笔涂鸦成彩照。夹在第一封家书寄给500公里外翘首以盼的乡下文盲父母亲。
在窗户和桌椅明净的教室里,同学们都是鱼跃龙门,非常珍惜来之不易的机会,如饥似渴地学习。快速充电是唯一使命。老师大都是刚从牛栏或干校回来的,重拾教鞭是朝思暮想的事儿,恨不得把全身招数和盘托出,还未洗净身上的尘埃,就投入紧张的教学中。没有课本,就自己刻蜡纸,把脑海里的精湛知识释放在蜡纸上,交学校打字室滚筒翻印,上课前发到同学们桌上,每三节课或每一章节发一次,然后叠加形成“讲义”。上课时闻到墨香,手染着墨迹,心感激着老师的劳心劳力,故而更加奋发。要知道此时还未恢复职称评定,最资深的老师、专业主任都不是讲师。毕业前任教的老师中,最高职称只有两名副教授和少数几位讲师。
上数学课时,竟然每一同学发一个电子计算器,加减乘除、平方开方,一按就灵,太神奇了。马上写信告诉遂溪乡下老家的伙伴,鼓励伙伴们努力拼搏,考出好成绩。
在教室里凝神静气听老师演讲,在实验室的培养器皿上培养链球菌,在显微镜下观察蛔虫卵,在浓密清凉的大树下默念着考试提纲中的答案,在奶牛场实习时不限量饮用鲜奶。在兽医站毕业实习更惬意,每周一餐刚出炉的烧猪肉,遍地飘香,食过番寻味。
犹似进入梦幻的心灵殿堂。
临毕业,团组织生活移到流花湖公园。在微风荡漾的清澈湖面上,摇着船桨,唱着最流行的时代曲《年轻的朋友来相会》:年轻的朋友们,今天来相会,荡起小船儿,暖风轻轻吹。花儿香,鸟儿鸣,春光惹人醉,欢歌笑语绕着彩云飞。啊,亲爱的朋友们,美妙的春光属于谁?属于我,属于你,属于我们八十年代的新一辈!再过二十年,我们重相会……
四十二年后,余只是仲园千千万万毕业生中的沧海一粟。离开校园时,我虔诚举手敬礼。心灵感叹:进入仲园,开启了新的人生。余虽老兮,但母校更显青春魅力。
万益